第三十一章 帝王庙(第2/4页)

“你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才带领手下一干强人,趁夜来到北冷铺。你与那魏大虎本来也该认识,当夜把他叫到冷铺门外,以刀相胁,让人先领走了车子,一面就叫人将冷铺里一众十四人全部杀害。同时又在冷铺门口杀了魏大虎,将他的尸身拖进屋内。此时正好有两个在外打更的乞丐巡夜回来,也一并被你们杀死。”

此时景七两眼已经睁圆,怒道:“如此细致的图画,怕不是你姓杨的做梦想出来的吧,何人见着了?”

杨继宗冷笑道:“正所谓人的声,树的影,你自以为案子做得干净利落,其实留下的蛛丝马迹又岂止一处两处,要复原作案当时情形何其容易!只是阁下为此案故意设下重重疑障,倒也确实费了我们一番心思。”

景七不愧是京中大豪,听说此话,反而笑了,颇感兴趣地说道:“这个在下倒是愿闻其详。”

“阁下想必也听说了那北冷铺中有个姓高的乞丐,号称知道南方一处宝藏,因此街面上广为传言,说是他有一张藏宝图,关系上百万的财富。因此你事先让一个叫施全的道士,把那高蛮子在初九当日叫出来藏在朝天宫里,又在杀人现场故意做出搜索物件的痕迹。无非是想让办案者以为杀人者是为了抢夺巨额财产——为百万巨资而滥杀无辜虽也是天理难容,却并非绝无可能。若我们真按这条线索找下去,因一时找不到那高蛮子,藏宝图的事本来就似是而非,岂不是要用上许多时日也难以接近真相吗?”

景七见他说得明白,不觉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个施全倒也不是外人,前日在白云观中,还亏了他的指点,我才找到丁诚伪造金符令牌之所,过两日,学生怕还要去朝天宫里当面致谢呢。那天施全在魁星楼帮我,阁下却在花园中搅乱,一时还真猜不透二位本是一伙的。现在才明白了,原来施道士是为引我入戏,阁下搅闹却并不是为了帮那丁诚,而是为了增添热闹,才便于此事在京城大肆传扬。以此来看,二位的背景深不可测,才会在这冷铺杀人案中联袂行事。”

“看来杨公子还真是精细。但你说是我带手下杀人来栽赃陷害那个什么仝清,却不知这个赃是怎么栽的,陷害那么个老头子又有何用啊?”

“这件阴谋,你只管杀人布置疑团,栽赃的另有旁人。那晚你们杀人去后,仝清才带人赶来,见满屋尸体自然大惊,却‘正好’被西城兵马司巡夜的人撞见。那仝清已经被关在西城兵马司牢中多日,却未曾正式报官。至于陷害仝清是为了什么,我想以阁下在你背后大佬心目中的地位,应当也知道个大概,难道还要我再来解说吗?”

景七听杨继宗都说完了,才哈哈笑道:“杨公子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复原杀人作案的现场,活灵活现,在下实在佩服。只可惜,你说得虽然圆满,却并无干证,恐怕成不了官司。”

杨继宗双目炯炯,直视景七,“怎么没有干证?那魏大虎就是证人!”

景七一惊道:“难道他的鬼魂前来告状?”

“哪有鬼魂告状的道理。但你们离开之时,那魏大虎却还一气未绝,用尽最后力气在冷铺墙上按下七个指头的手印,并在墙根放下他原本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那又怎样?”

“那是魏大虎在告诉我们:杀人者就是你帝王庙前的景七!”

景七虽然震惊,却仍不屑摇头道:“你这猜测之辞,到了官府怕也作不得数。”

此时方天保却从门外进来,手拿着几页纸张,直接对杨继宗和袁彬道:“那小子招了。”

杨继宗拿着供状与袁彬一起看了几眼,才笑对景七说:“真是不巧,你手下有一个叫邱八的,因那晚杀人时被一乞丐用灰耙子打了一下,刚才被我们逮住,头上的伤痕却正好与冷铺里留下的灰耙对上了号。宛平县的方捕头在外面审他,他已经全都招了!”

景七听说那邱八竟会招了,皱了皱眉道:“这小子忒菜,这么就招了!”人倒也沉着镇定,又对杨继宗道:“恐怕就凭着这小子的一纸招供,也难定我的罪吧?”

袁彬在一边冷冷道:“十七条人命的大案,就是稍有牵连也要拿你去盘问,何况那邱八已经招认参与杀人,领头的就是你景七。”

景七也不慌张,“看来在下难免要和袁军爷到锦衣卫走一遭了。这些年来,我景七顺天府、大兴县、东城兵马司的大牢都见识过了,还就是没去过锦衣卫镇抚司的诏狱,今天正好认认门。”说完又对着门外的手下人等大声说道:“你们全都先回家里待着,不要妄动,等我的消息,过几天还有大事要做。”

袁彬也不在乎景七张狂,让校尉先给他戴上械具,押着出了院子。

才出院门,杨继宗见北边胡同口有一匹白马款段而来,马上的却是徐贯。杨继宗正有话想问徐贯,遂急步向前,在马前施礼道:“元一兄,可巧不巧,今日又在这里碰到年兄了。”

徐贯见杨继宗身后又是锦衣又是皂吏,还押着个景七,不由有些慌乱。却立刻定住心神,下马拉住杨继宗的手道:“还真是天涯何处不逢君呀,承芳兄怎么有闲心到这边玩耍?”

杨继宗冷笑道:“我哪里有什么闲心,这几日被年兄的连环妙计支应得东奔西跑,今天正好与年兄算算总账。”也不与他引见袁彬和方天保,径向袁、方二人道:“文质兄、君定兄请先带人回去,我还要与这位元一兄略作盘桓。”

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杂货铺,也不征得徐贯的同意,拉了他的袖子就钻了进去,让杨二在外面看着马。

小铺本来生意清淡,掌柜的忽然见到两位华服公子闯了进来,有些吃惊。杨继宗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说道:“我们有事要占贵店一点地方,打搅!”掌柜的连忙搬了两个凳子放在柜台前面,自己悄悄溜进柜台后面的小门,只隔着门帘看着柜台里的货物。

坐定了,徐贯才勉强笑道:“承芳兄这样心急火燎的,还要与我算账,却是为了什么?”

“年兄刚才也看见了,景七已经被锦衣卫拿问,难道元一兄就不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贯也知杨继宗大概已经探明了冷铺杀人的案情,就不再隐瞒:“我正想问,不知那景七犯了什么事?”

“他在初九夜晚,带人到和义门内冷铺杀了十七条人命,现已有随同招供了。只是,他们杀人,一不是为了寻仇报复,二不是为了图财害命,这样做,都是为了栽赃陷害一个人。”

“要陷害哪个?”

“这倒要问一问你元一兄了。年兄这几日两次到兵马司牢房,见的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