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执念为何,又是因何入魔?”(第2/2页)
倜夜蓦地弯下?身,凑近了盘坐在石床上的凌危云,眼中似有两道幽幽暗火,紧紧盯住了凌危云:“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心中执念为何,又是因何入了魔障,以至于不能开解?”
凌危云遭此一问,神色一顿,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空白的神情,他轻轻蹙眉,低头略微思索一番,而后抬起头,真诚道:“为了什么?”
凌危云问了之后,倜夜却又没回答,反而一声不吭,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委实让凌危云困惑了好一阵,心中暗想:堕了魔的道侣果然是不一样,脾性越发地阴晴难测了?。
同时发起了愁:道侣这么不配合,他要如何拯救自己堕了魔的道侣呢?
其实自倜夜堕魔以来,凌危云也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脑海里和倜夜有关的记忆,想要从中找出倜夜之所以会堕魔的一些蛛丝马迹。
他还记得自己一睁眼,便是在东部大洲的一座山上,此前的记忆全无,像是被挖空了一般,他茫茫然无所知,只觉身体里仿佛充斥着一股强大而充沛的力量,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在他体内运转。但其实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捕捉,并捋顺那股气体的走向,如此一周游走下来,体内那股气体竟越发充沛,舒适地充盈体内,甚至在他所思所想之处,能够幻化出实物。既然是如此得心应手的好用东西,凌危云也就放下疑虑,放心地继续修炼了下去。
凌危云大概的确是天生道心坚固,即便在全无记忆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坚持修炼,甚至也不觉得寂寞,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岁月久长,对时间变化实在难以清晰感知,直到某一日他突然感觉到有人突破了自己设下的结界。
那结界原本是他为了图便宜省事,遮些风挡些雨所用,其实并不具有什么法力,平时连只鸟雀都挡不住,更莫说是拦人——当然,那山上除了鸟兽虫蚁,也只他一个会说人话的活物,凌危云也就并未在这上面下太大的功夫。
这才让倜夜一脚就踩进了他的结界里,而凌危云此前并没有突破结界的经验,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万径人踪灭的山头,有朝一日,终于有活人踏足了。
凌危云还记得那会儿他正在挖竹笋,一场春雨之后,绿竹就开始漫山遍野地生小竹子了,但是这帮竹子精,只管生不管养,生了许多,也死了许多,凌危云就只好替他们收尸,挖出一些坏了的竹笋,带回去,吃起来。
说到吃,不得不又多说一句,凌危云当时记忆全失,不知道自己修为多高,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境界的修为,是进了辟谷期,早已经不用饮食的。凌危云满脑子空白,如初生孩童,对这世界一窍不通,只好见什么学什么,拿身边的活物来作对照。他见天下万物,有生之灵莫不露饮餐食,便也一一效法,渴饮露水,不饿也要嚼几片菊叶,有时还要打个牙祭,剥两条蛇。
当然,他若是醒在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人好心提醒他,不可食用野味。
凌危云又挖了一只小腿粗的胖竹笋,此时他的脚下已经堆了一堆,叠成一座小山,一个满怀显然是装不下了,凌危云看着这一堆竹笋,就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将它们运回自己的草庐。
可怜那会儿的凌云仙君空有一身修为,却因为见过世面太少,连个装东西的箩筐也不晓得变出来。
但他毕竟是有满身的修为,即便不会变箩筐,难不成就没法子了吗?
于是凌危云以灵力运入指尖,再用指尖一一点过胖胖竹笋的尖尖脑袋,那些胖竹笋便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歪歪扭扭地排成一列,缀在了凌危云屁股后头,跟他一起回家去了。
于是凌危云就领着这么一队胖笋,在下山的路上,和上山来的倜夜,狭路相逢了。
那是凌危云目前记忆的尽头里,第一回 见到倜夜,如他后来无数次见到的那样,倜夜一身黑袍,墨色长发,眉如刀眼似星,浓烈而锋利。
只是那回初见,在凌危云里的记忆里,倜夜并不像后来那样,神情里满是张扬和狂诞,那次见到的倜夜,更像是一幅本该浓墨重彩的画,却不知道怎么,被蹭掉了颜色,于是大失光彩,甚至于有些灰扑扑的。
凌危云一直觉得自己那会儿的记忆应该是出了偏差的,因为后来他再没有在倜夜身上看见过那样落拓萧索的模样,日益疯癫倒还差不多。
是倜夜先看见的他,凌危云一心在自己的竹笋上面?,时不时要回头,去看看那些竹笋一个个跟上来了没有。
乍然听到一句像是颤抖着的“大师兄”,凌危云自己先愣了愣,才顺着声音回过头,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子,他笼着一身黑袍,满面尘霜,风尘仆仆。
像是历经奔波,终于到了自己眼前。
然后对他道一句:“……凌危云,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