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太行血池村(第2/5页)

这还是在白天,我想如果夜里置身在这废村里,那样的经历可比看任何鬼片都来得恐怖。不过我去过很多地方,这样被遗弃的村子也见过不少,解放后建设大三线,出于战略需要,有不少大工厂,被全部转移到贵州四川的腹地,后来形势改变,那些深山里的厂房大楼都荒废了,如今成了地方宿营探险的好去处,所以我并不觉得大山中的废村有什么稀奇,除非它有扑朔迷离的古怪传说。

包括当地接待的朋友和熟悉道路的老乡,我们一行五个人,自己带着睡袋和炊具,这条路很远,当天回不去了,就在山里过夜。晚上我用气罐和炉头煮了热巧克力,听我这位朋友说起了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夜晚山风呼啸,低垂的暮色衬托得太行山悲壮苍凉,朋友所讲之事,也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想不到崇山峻岭中这个不起眼的无人废村,竟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令人难以置信的过去。

由于这段往事,是由我这位朋友,以及当地老乡口述,乡音较浓,按原话没法讲,否则很多人看不懂,我当时听也只是听个一知半解,很多谜团无法解释,事后我查阅了一些相关的档案资料,进一步了解到关于这个村子的传说。所以咱们还是按照以往讲段子的习惯,从第三人称角度当做故事来讲,具体地点位于南太行王莽岭青峰围,太行山是长达几千公里的山脉,王莽岭是方圆上百里的一片大山,青峰围则是王莽岭峡谷尽头的一块盆地,这个废弃无人的村子名叫“血池”,故事发生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争时期。

【二】

据说血池村里的村民,祖先是给王莽修皇陵的守陵人,村里有个叫血池的大坑,是给皇陵杀生活殉的地方,村民常年避世居住,两千年来依靠耕田采药狩猎为生,全村有八十余户三百来人,很少与外界往来。其实村子有王莽岭大峡谷这条路,虽然山陡路险,但还是能够进出,只不过村民们谨守祖训,世代保守着血池的秘密,不敢让外人知道。

至于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绝大多数村民都不知情,只有村长临死的时候才告诉下一任村长,千百年来,村里人也偶尔和外面的人接触,用药草兽皮换些生活必需品。曾有几拨土匪听到了这个村子的事,想从峡谷进村洗劫,但是村民多为猎户,结成民团自保,占据地势,凭借刀矛土铳将土匪击退或歼灭。

清朝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义,战争波及数省,有一些官军的残兵败将逃到青峰围,让村民全给杀了,官府震怒,青峰围里的山民,历来不服王法不缴田赋,当时曾调兵前去清剿,但山高路险,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子,也不值得派遣大队兵马,人去少了又打不下来,所以官家拿青峰围很头疼,只好置之不理。

太行山自古以来便是用兵之地,历朝历代打仗都属这里打得最激烈。“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军侵华战争全面爆发。侵华日军占领太原,先后对太行山的抗日武装进行过多次扫荡,青峰围里的村民们,也得到了消息,知道外面正在打仗。日本鬼子的事大伙都听过,据闻日军很凶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就连村里最有见识的村长,也不知道日军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这日本国是在东还是在西,反正这些村民就认准一个道理,不能让日本鬼子进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得日本鬼子不敢来了,青峰围也就平安无事了。

因为以前那么多朝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南太行王莽岭万峰突兀,山路险阻,峡谷深壑中峭壁对峙,县志中描述峡谷中最险要的一段,称为“飞狐岭”,仅有一线微通,那道路“细如丝发、盘似羊肠”,敌人来少了打不进来,又不值得大军讨伐一个村子,围困起来就更不怕了,两千年以来一直过着自给自足在土里刨食儿的生活,山外饥荒闹得再厉害,也没见青峰围的村子里饿死过人。

村民中的首领,是村长老东叔,老东叔是五十来岁的一位老猎人,熟悉山中地势,为人耿直果敢。但第一有见识的则是老太爷,老太爷相当于长老,八十多岁满嘴的牙都掉光了,一辈子总共出过六次山,甚至到过县城,对于青峰围的村民而言,去过县城是什么概念?那等于咱们现在说谁乘飞船去过火星了,因为好多村民到死都没出过“飞狐岭”,做梦也想不出县城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老太爷在大家伙眼里,那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大伙对他很是信服。得知外面跟日本鬼子打仗,村里的人们便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这些事当然是村长做主,但也要请教长老。

长老眯起眼捋着山羊胡子沉吟良久,缓缓开口说道:“兵凶战危啊,如今是两国交兵,这场仗打起来自非同小可。咱们这个村子虽然僻处深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该当严加防备。”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接下来请村长决定如何布置。村长清点了村中青壮,能抡枪使刀的都算上,连男带女一百六十多人,剩下一半老的老小的小,就把这些精壮充为民兵,每五人一组,分配了村中的刀矛土铳等武器,各组轮流埋伏到“飞狐岭”放哨,白天黑夜不间断,以木哨联络,一旦发现有外敌进犯,整个村里的民兵全伙出动。

青峰围里的村民自古就半民半匪,在深山老林抗捐抗税不服王法,官府就拿这些村民当野人看待,生存环境使得村民们习武成风,一说要打仗连眉头也不皱,当下磨刀磨枪,着手准备,这些事不在话下。

只说有一天,五个民兵分散在“飞狐岭”放哨,中午时分,忽然听见远处有枪声,惊得野鸟飞逃,民兵们立刻警觉起来,过了半个时辰,看到有个人匆匆忙忙往山里跑。这条峡谷到了“飞狐岭”,山势陡然收紧,地形一下险恶起来。那人身上挎着短枪,一看也是翻山过岭的老手了,可到了“飞狐岭”,这里的道路太窄太险,只好把脚步放慢。正在云雾飘渺的山道上走着,被埋伏的民兵打了一记闷棍,立时像个木桩子似的一头栽倒于地。民兵们看这人不像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什么样谁也没见过,但这个人穿着打扮和外面的人差不多,因此没下死手,先打蒙了拿绳子绑起来,带回去交给村长发落,是杀是剐那得是村长说了算。

正这么个时候,又有三个人进了“飞狐岭”,那三人都是粗壮敦实的五短身材,脑袋上顶着钢盔,背着背包,端着带刺刀的大枪,说话声音叽里呱啦,民兵们从没听过,也听不懂,但不用问也明白多半是日本鬼子进山来了。这几个民兵都是打猎的出身,拦路杀人的事也没少做过,相互使个眼色,先拖着刚才抓来的俘虏躲在一旁,等那三个日军进了“飞狐岭”走到近处,五个民兵齐声发喊,一起冲上来轮起大片刀就砍。三个日本鬼子猝不及防,也来不及抵挡,况且地势狭窄,步枪调转不便,一转眼就成了刀下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