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人壁画(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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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前室面积不大,却比墓道宽阔得多,土洞四壁砌着墓砖,一进去马灯就变暗了,手电筒也照不远,晦气仍是极重,还有股难闻的土腥气,我们怕被闷住,不敢走得太快。
迎头是恶兽把门的壁画,两侧和头顶绘着仙鹤祥云的图案,前室中四个墓俑两两相对,呈半跪姿态,看起来都是侍卫模样,个个浓眉大眼,长发披肩,身穿圆领团花长袍,足蹬长靴,腰间束带,手中持有长锤,团花长锤靴子上全贴着金箔。
我看张巨娃想刮下金箔带走,对他说:“二老道交代过,取后室的五件宝物就足够了,辽墓里的陪葬品太多,你要是连金箔都刮,三天三夜也完不了活儿。”
张巨娃俩眼都不够看了,点头答应:“嗯呐,我听你的,哥呀,你说这些瓦爷手里怎么不拿狼牙棒,却握着这像锤又不是锤的东西,能好使吗?”
我说:“你知道什么,瓦爷手持的不是铜锤,这叫金瓜,御驾之前不准见刃儿见刺儿,因此近侍只用金瓜,皇上看谁不痛快,便喝令侍卫拉出去在殿前金瓜击顶,那就是把罪人按到地上,轮起这长锤砸脑袋,跟砸个西瓜似的。”
张巨娃说:“还是我哥行啊,连这都知道。”
索妮儿说:“我好像听我爷说过,这叫骨朵……”
事实上索妮儿说的没错,辽墓武士手里拿的是骨朵,很久以前是契丹人的兵器,也属卫护仪仗之器,并非金瓜击顶用的金瓜,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信口开河罢了,我告诉索妮儿骨朵和金瓜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关内关外叫法不同。
说话进了中室,天圆地方穹庐顶的洞穴墓室,土洞面积有四间民房大小,壁高三四米,手电筒照不到尽头,两边分别有一间耳室,墙角也有砖头砌成的石柱,上涂红彩打底,又用黑白颜色勾勒出的花卉图案,四周和头顶都是整幅的壁画,色彩鲜艳,形象传神。
穹窿形墓顶上,用深蓝颜色绘出深沉的天空,白色星辰点缀其间,东南有赤黄色的日轮,里面栖息着三足金乌,西南一轮明月,玉兔桂树都在这月宫里,星空幽远,日升月沉,让人顿感兔走乌飞,深觉时光如电,人生瞬息,我抬头仰望古墓顶部已逾千年的壁画,看得心中砰砰直跳,索妮儿和张巨娃也是目瞪口呆。
我心说:“这契丹小娘们儿真会享受,死后还要看着如此精美的壁画。”这么想着,又把手电筒照向墙壁,溜边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古墓中的壁画排列有序,描绘着墓主人生前的情形,有在宫殿中的饮宴歌舞,有祭神拜天的行巫仪式,也有在山林中骑马射猎的场面,侍卫们身着甲胄,森严肃立,奴仆们卑躬屈膝传酒送肉,更有侍从手牵披挂整齐的骏马,执礼甚恭,好像在随时等候墓主人出行,侧面的耳室里,堆满了晶莹剔透的玛瑙盅水晶碗、白瓷青瓷碗盘、金壶银罐,马鞍马镫上镶金嵌玉,别看积了一层淤土,但拂去积尘,那黄的金、白的银、红的玛瑙,兀自灿然夺目,不是一般老坟里的土鸡瓦狗可比,虽然时隔千年,可一看这些壁画和陪葬品,就能立刻想象到墓主人生前锦衣玉食,过着奴仆成群一呼百诺的奢华生活。
张巨娃道:“跟这位墓主人一比,我真是白活了,凭什么人家能过这种日子?”
我说:“你师傅有句话说得不错,命不好谁也别怪,要怪就怪咱家祖坟上没长那根蒿草。”
索妮儿说:“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这么多顶啥用?莽古生前有这么多奴仆侍卫骏马金珠,还不是年纪不大就死了?”
我问她:“你怎知契丹女尸年纪不大就死了?”
索妮儿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萨满神女莽古,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几岁,要说埋在哪里没人清楚,提起莽古却有不少萨满教的老人知道,传说莽古生前能通鬼神,明见千里以外,而且貌美倾国,举世罕有。”
我说:“契丹女尸生前长得再如何好看,咱们也见不到活的了,可惜那年头有没照相机,留不下影像,不过……辽墓壁画注重写实,壁画中应该是古人真容。”
我想在古墓壁画中一睹大辽公主萨满神女的真容,但前室和中室这么多壁画,其中竟没有墓主的形象存在,可我知道,沉睡千年的契丹女尸并不在后室,她就在这个阴森的墓室中,始终注视着我们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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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张巨娃和索妮儿,已经离契丹女尸很近了,墓主就在这里。
张巨娃问道:“哥呀,墓主为啥不在后室?”
我说:“你白给二老道当徒弟了,后室大多用来放墓志石碑,墓主人当然在当中的正室。”
索妮儿听我说契丹女尸就在这里,不禁怕上心来,埋怨我为什么不早说,辽国萨满神女的传说在东北流传甚广,如今的萨满教只剩下跳大神儿了,据说古时候却真有神通法术,可她听那些老年间的传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害怕归害怕,又忍不住想看契丹女尸的样子。
越往古墓深处走,马灯越暗,呼吸也愈发困难,站在墙边,手电筒照不到墓室尽头,我往前走了两步,也觉得手心出汗心跳加速,举起手电筒往前照,隐约看墓室尽头的墙壁下,是一座石台尸床,约有半人多高,雕刻成龙首鱼身的形状,是个摩羯鱼形床,只有尸床没有棺椁,女尸侧卧在尸床上,契丹葬俗和关内有别,古代萨满讲究通灵之说,下葬忌用棺椁,这一点我听二老道提过,当即走近两步,上前看个清楚,索妮儿躲在我和张巨娃身后,也睁大了眼去看,我们都揪着个心,在手电筒的光亮下,仔细端详面前的一切。
摩羯怪鱼形状的尸床下部,也绘有人物图案,那是两女一男,无不形神兼备,画中两名侍女身穿青色宫装,一持白鹦鹉立扇,一持金盆,旁边还有一个老者,一身萨满长袍装束,头戴无沿乌纱,面容削瘦,鹰鼻深目,连鬓络腮的胡须,两手握在胸前躬身而立,相貌严肃,让人望而生畏,在尸床画像前倒着三具干尸,也是两女一男,服饰和壁画上的人物一模一样,尸身上布满了黑斑。
这三个死尸想必是殉葬的人,墓床彩绘中有这三人生前的样貌,属于墓主贴身的近侍,活人灌服水银殉葬,死后身上才有这种发黑的水银斑,尸身年久不朽。
再看侧卧于摩羯尸床上的墓主人,契丹女尸脸罩黄金面具,两根辫子盘于脑后,发辫上勒有金箍,头下是伏虎兽形枕,腰束宝带,系如意扣,金网葬衣覆盖下,还套着十一层敛袍,身下锦被绣着活灵活现的大孔雀,女尸戴着手套,脚踩金花云靴,手腕上有一对龙首金镯,宝石耳坠,金印戒指,腰佩琥珀柄玉刀,胸前挂着的一大串琥珀璎珞,是数百颗琥珀加上龙盘珍珠浮雕饰件,通体用银丝穿成,怀中抱着个用玛瑙装饰的黄金盒子。黄金面具可能是依契丹女尸生前容貌五官轮廓,使用金片打造而成,却终究不是一张活人的脸,面具上冰冷的容颜凝固了千年,让手电筒光束一照,黄金熠熠生辉,但在这阴森的古墓中既看不出美艳绝伦,也看不出安详端庄,反倒显得分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