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以更恨你(第2/3页)

“七岁那年,父皇将我带到了咏花宫,让柔妃娘娘扶养我,我才算过上了好日子,柔妃娘娘身子不好,虽然平日不能照顾我,但也从不曾苛待我,她是皇宫里难得心善温柔的人,我在咏花生活的那段日子,是母妃过世后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无拘无束,也不用看谁的眼色行事。”

他轻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祁丹朱,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你那个时候小小的,像个糯米做的小糖团子,总是奶声奶气的喊我明毓哥哥,眼里总是满满的信任,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甜味。”

祁丹朱现在听他说这些只觉得厌恶和虚伪,声音冰冷道:“你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要害死母妃的儿子来报答吗?母妃不曾害过你,我不曾害过你,明长更不曾害过你,你受过的苦与我们何干?”

祁明毓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声音阴冷地反问:“他本就不该出生,不是吗?”

祁明毓背过身去,看着树下落叶道:“柔妃娘娘深受宠爱,父皇常去咏花宫,因此我得见圣颜的机会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宫里那群喜欢拜高踩低的宫婢们都说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只要我一直被柔妃娘娘抚养下去,父皇就会爱屋及乌,以后极有可能是我继承大统,他们都对我另眼相待,我在宫里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渐渐的,有时候我心里也偷偷这样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我太渴望拥有权力,我母妃当年就是因为无权无势才会被人轻易害死,我在心里暗暗发过誓,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祁丹朱沉默地听着,宫里从来都不缺少拜高踩低和阿谀奉承的人,总有些人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渐渐迷失自己。

祁明毓声音仍在继续,“我用心读书,尽力培植自己的势力,人人都称赞我年纪轻轻就有上位者的风范,说我比大哥强百倍,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明长出生了。”

他的眸色倏然暗了下去,眼中蔓延起丝丝血色,露出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过的阴沉,眉眼间尽是深陷欲望泥沼的神色。

祁丹朱静静地听着,他们这些年从不曾提起当年的事,可当年的事就像一道还在流血的伤疤一样,时刻提醒着当年发生的事,她如今听着祁明毓这些对她和祁明长见死不救的理由,只觉悲哀。

祁明毓神色晦暗,“明长是柔妃的儿子,父皇对他的疼爱是显而易见的,他乖巧讨喜,父皇一看到他就笑,相比起我来,父皇明显更喜欢这个儿子。”

他嗤笑一声:“在祁明长出生的那一刻,我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大家都说父皇很快就会立明长为太子了,而我顶多是个辅佐太子的王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转头看向祁丹朱,眼中阴云密布,“你觉得我当时在想什么?”

祁丹朱声音干涩地开口:“你恨他,容不下他。”

祁明毓伸手轻抚祁丹朱额边的碎发,眸中神色渐渐温柔起来,“丹朱,我想救你的,你当时被吊在树上,小脸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是那么心疼你。”

祁丹朱眼中闪过厌恶,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可是你终究没有救我。”

祁明毓神色微黯,他收回手道:“我当时是想救你们的,至少在我跑出去的那一刻,我是想救你们的,可是当我跑出一段距离,天上忽然下起了雪,雪花冷冰冰的落在我脸上,我蓦然冷静了下来。”

祁明毓回忆起往事,声音是说不出的寒凉,“那个时候父皇已经有意将我送去给丽妃抚养,如果我离开咏花宫,我在宫中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会离我越来越远,我心有不甘。”

“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上的落雪,脑海里纷乱地闪过很多想法,最后我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当时我躲在石头后面,看到明长爬到树上给你止了血,又看到他跑到水里抱住了你,用力地将你抬了起来,那条河水不深,正好漫过他的腰际。”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小孩子就是无知,那么冷的天,他这样下去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他不是无知。”祁丹朱红着眼睛看祁明毓,不允许他诋毁祁明长半句,“明长只是不顾性命,也要拼尽全力救他的姐姐。”

她至今都忘不掉祁明长当时在河水中颤抖的模样,他又冷又怕,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倔强的不肯离开,没有丝毫动摇。

“姐姐?”祁明毓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冷笑了一声:“丹朱,旁人或许不清楚,但你我都住在咏花宫里,与柔妃娘娘日夜相对,可都清楚地知道,祁明长出生前,本该怀胎十月的柔妃娘娘可是腰肢纤细,一切如常,倒是柔妃娘娘身边的……”

“你闭嘴!”祁丹朱面色倏然一变,厉声打断他。

祁明毓声音顿住,轻笑了一下,声音缓慢而轻地道:“所以我才更心有不平,凭什么我与他都只是柔妃娘娘抚养的孩子,却只因为他担了一个柔妃娘娘与父皇亲生子的名头,父皇就对他喜爱有加,而我就要将皇位拱手相让?我不在当时毁了他,难道要等他长大之后,羽翼渐丰的时候,再铲除他吗?”

祁丹朱面沉如水,紧紧地盯着他,咬牙道:“祁明毓,你今天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准对外人说。”

“我当然不会说,父皇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我都会严守秘密。”他看着祁丹朱,意有所指道:“对你无益的事,我更不会说出去。”

祁丹朱喉咙滚动,轻轻偏了偏头,嗤笑道:“说得好听,你只是畏惧父皇的皇威,所以一个字也不敢提罢了。”

祁明毓未置可否,声音仍然没有丝毫愧疚,“丹朱,我想毁掉明长,但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要害你,那天我一直没有离开,我就站在那块石头后面,站了整整一夜,你们冻了多久,我也冻了多久,我一直确认你还活着才没有去搬救兵,后来我听到声响,知道父皇带着人赶到了,才赶紧躲开,拿石头将自己砸晕过去。”

祁丹朱忍不住讥讽地笑了一下,“你说这些话,是想要欺骗我,还是想要自欺欺人?”

她转头看向祁明毓,目光凌厉,“你知道我和明长得救之后才急着砸伤自己的头,是因为你怕我和明长苏醒之后,会说出你去搬救兵未回的事,那样你就无法向父皇交代,而在这之前,你恐怕更希望能够死无对证吧?否则你也不用在我们得救之后才慌忙地开始思考对策,你根本没想到我们能活下去。”

祁明毓双手抱胸,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我承认那夜我站在石头后面的时候心里的确很纠结,我既希望你能活下来,又希望能将此事隐瞒下来,最好祁明长能够彻底消失,你就算活着也不会将那天的事说出来,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所以我犹豫、纠结、不知如何抉择,看着你生命一点点地流逝,我也心如刀割,可是我承认,权力对我来说的确有着绝对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