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天终于亮了(第4/5页)

“你以为乱世之中的帝王就那么好做吗?”

“朕兢兢业业数十载,日未升便起,夜已深不眠,平衡朝臣,安抚百姓,权衡各方势力,朕每日殚精竭虑,无一日能够安枕!”

“现在朝堂渐稳,百姓安居乐业,这不就是他们所求的吗?他们既然得偿所愿,凭什么怪朕?至于朕杀害他们的罪过,朕死后他们自可前来讨还。”

祁丹朱轻笑了一下,她看着锦帝,缓慢地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里的泪。

“你说的对,他们所要的从来都是太平盛世,所以我不杀你……”

锦帝诧异地抬头看她。

祁丹朱擦掉脸上淌落的泪,面色平静地看着锦帝,“你放心,我娘给我取名丹朱,并非让我记得父亲的血海深仇,而是让我记住父亲为这大好山河流过的每一滴血,她是为了让我铭记,千万不能为了报仇失去本性。”

锦帝怔住,神色中透着一丝茫然,他头上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经凌乱,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和疲惫,他全身的气焰仿佛忽然熄灭了一样,萎靡的坐在那里。

“我母亲说,她从不后悔曾经救过你,这是她为人之本,她不会见死不救,她只后悔,在得知父亲死讯的时候,没能亲自给他报仇,手刃仇人。”

君鹤晏刚死的时候,沈柔雨不知道仇人是谁,后来她终于知道仇人是谁,却已经不能痛下杀手了,因为锦帝一人死不足惜,天下黎民百姓却不能跟着他受苦,更何况还有三万沂临军的冤情要申,所以锦帝不能死,沈柔雨明知仇人就在眼前也不能杀。

锦帝神色复杂道:“丹朱,你像你的父母一样心慈手软。”

“陛下觉得丹朱应该如何做,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刺杀于你?还是为报父仇举兵造反?如果每个人都为了一己私欲引发战乱,那这天下恐怕要永无宁日了。”

锦帝问:“你不准备将我当年做过的事说出来?”

祁丹朱轻轻摇了下头,“如你所说,你所做的那些事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引起各方势力角逐,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至少在君行之可以稳住朝纲之前,锦帝绝不能死。

锦帝沉吟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还我父亲和沂临军清白,惩治罪人,将真相公布于天下。”

“这不难。”锦帝道。

“我还要你论功行赏,给每一位沂临军他们该有的赏赐,另外为他们立英雄碑,每年亲自祭拜,跪地磕头。”

锦帝微微皱眉,但没有开口拒绝。

“沂临县有恩于你,我要你保沂临县百年太平,如果沂临军有家人幸而活在世上,皆要厚待。”

锦帝轻轻点头,“可以。”

“最后……”祁丹朱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要你将我娘从宫名录上除名,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柔妃。”

锦帝脸色黯了下去,他沉默许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强留在身边的女人,终究不属于他。

他拿起手里的信件问:“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陛下手里这个不过是拓印件,真的信件保留在我手里,我不会拿出来公诸于世,但也不会给你,就留在我手里当是我们的保命符,毕竟陛下您寡廉鲜耻,心肠歹毒,说不定哪日就想秋后算账,请您见谅,我为了保全父亲旧部的安全,不得不留一张保命符在手里。”

锦帝面色阴沉,但也知道不能强求更多,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祁丹朱看着锦帝,眸中寒意慑人,“从今往后,陛下需得做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否则我这张保命符就会变成了陛下的催命符,将之公诸于世。”

锦帝沉声道:“你威胁朕?”

“对,我就是在威胁您。”祁丹朱坦然承认,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锦帝面色闪过一丝难堪,迟疑道:“只要朕按你说的做,你真的不会把这封信拿出来?”

“我不必骗你。”

锦帝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不会不甘心吗?”

祁丹朱垂眸,轻笑了一下,声音悠悠道:“陛下,我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曾经恨大祁,恨你,甚至恨每一个人。”

“我甚至想过直接冲进你的宫殿里,一刀杀了你,或者放一把火,直接将整个皇宫都烧得一干二净,我经常想,我与其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跟您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直接下去跟父母团圆。”

“我总问自己,凭什么我的父亲死得那么凄惨,凭什么我的母亲受了那么多苦,而你们这些人却可以享受着沂临军用生命换回来的平和跟荣华富贵,尽情享乐,那时我真的很想将这歌舞升平的世道都摧毁,最好能让你们重临战火,这样你们就会记起他们都为你们付出过什么。”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因为有一日我忽然想明白了。”祁丹朱回忆起往事,眸色微微动了动,眼神变得柔软。

“行之刚来京城的时候,其实我还未下定决心究竟要走哪一条路,是该直接杀了你,还是该按照计划一步步缓慢的进行。”

“月夕节那日,我跟行之站在白玉石桥上,看着桥下的万家灯火,我忽然想通了。”

锦帝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温软眸光,微微怔然,他曾经在沈柔雨的脸上看到过相同的神情,是沈柔雨每次提起君鹤晏时才会表露出的神情。

“想通了什么?”他不自觉问。

“我问行之如今的盛世因何而来,行之说来源于贤明的君主,热血的将士,为国为民的良臣,还有勤勤恳恳的百姓,这些缺一不可。”

祁丹朱想起君行之那时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然后我又问,若是其中一样被破坏了会如何?行之说,君王不贤,会乱,将士怯懦,会弱,朝臣贪私,会腐,百姓不劳,会穷。”

锦帝眼神微动,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祁丹朱微微吸了一口气,释然道:“那时我才想通,如今的太平盛世不是你或者我父亲一个人换来,而是天下百姓一起努力的结果,我没有资格破坏这份安稳。”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走第二条路,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行事,同时也决定了欺骗君行之。

祁丹朱稍微沉默了片刻,语气一转,冷冽疏淡道:“所以我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你虽非明君,但朝野之中不乏良臣,百姓安居乐业便已经够了。”

锦帝挑眉,“良臣?”

他想起刚才在朝堂上违背他命令的那些臣子,忍不住心中一阵不悦,显然他和祁丹朱对良臣的定义不同。

祁丹朱抬眸看他,掷地有声地反问:“陛下,刚才跪在地上的每一位大臣,哪一位不是良臣?”

锦帝怔然。

祁丹朱朗声道:“他们心中有天下,有百姓,有万民,这才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陛下心中所谓的良臣,是心中只有陛下的走狗,那样的臣子对您来说是良臣,对天下来说却是奸佞,天下从不是你一人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若朝臣只为你一人之臣,百姓们就要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