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抵抗(第3/3页)



  “那么她希望有人会来寻找她?”猎人急切地问道。

  “是的,有人会……想她,如果她无法赴约……”我咬紧牙关,现在实际上是在挣扎了。墙壁是黑色的,我无法辨别它有多厚。我连续不断地猛烈敲击,汗珠聚集在我的额头上。猎人和治疗师非常安静,以便让我集中精力。

  我试着想一想别的事情——轿车引擎发出的喧闹陌生的噪声,每次当其他车辆的灯光在路上越来越近的时候,肾上腺素加快冲上来引起的战战兢兢。我已经获得这个信息了,没有什么阻拦我。我让回忆引领我向前,让它跳过在漆黑的夜晚的庇护下,徒步穿过冰冷的城市的这一幕,让它迂回曲折地来到他们找到我的那座建筑。

  不是我,是她。我的身体一阵战栗。

  “别过度劳累……”治疗师开口道。

  猎人厉声对他喝道。

  我发现猎人怀着几乎压倒其他一切的强烈的仇恨,我任由自己的思绪停留在这一发现的恐惧之中。仇恨是邪恶的,是痛苦的。我几乎无法忍受感觉到它,但是我任由它蔓延开来,希望它会分散抵抗,削弱防线。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试图掩饰却得知自己无处藏匿的努力。一个标记用断裂的铅笔仓促地画在一片岩屑上,被急忙地塞进门缝底下,而不是随便的一扇门。

  “其方式是沿着五楼的第五个走廊的第五扇门,她的通信在那里发生。”

  猎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电话,她对着它迅速地低声说话。

  “这座楼应该是安全的,”我继续说道,“他们知道这里已经被宣告不再使用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他们找到莎伦了吗?”

  一阵恐惧的战栗使我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问题不是我提出来的。

  这个问题不是我提出来的,但是仿佛它就是我问的一样,自然而然地从我嘴里脱口而出了,猎人没有注意到不恰当的地方。

  “表亲?不,他们没有找到其他人类,”她答道,而我的身体则条件反射似的放松下来,“这个宿主在进入大楼的时候被发现了。既然他们知道大楼已经被宣告不再使用了,看到她的市民感到很担心。他呼叫我们,而我们则监视着大楼看一看我们是否能抓到一个以上的人,接着当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似乎不高时,我们就进去了。你能找到约会的地点吗?”

  我试了试。

  那么多的回忆,所有的回忆都如此多姿多彩,如此清晰可见。我看见数百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第一次听见它们的名字。洛杉矶的一座房子,周围种着一排高大的棕榈树。森林里的一片草地,那里有帐篷,还有篝火,就在亚利桑那州温斯洛的郊外。新墨西哥州里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岩石沙滩。一个山洞,入口掩映在雨帘之中,位于俄勒冈州的某个地方。帐篷、茅舍、简陋的庇护所。随着时间的流逝,名字变得越来越不具体。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也不在乎。

  我的名字现在叫做漫游者,然而她的记忆和我自己的一样吻合,除了我的漫游是自己选择的之外。这些转瞬即逝的记忆总是染上一层被追捕的人的恐惧,并不是漫游,而是奔跑。

  我努力不要感到同情,相反,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回忆之上。我不需要明白她去过哪里,只需要弄清楚她要去哪里。我理顺那些与芝加哥紧密相连的画面,但每一个场景只不过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影像罢了,我扩大了搜索范围。在芝加哥之外如何?寒冷,我想到。那里很冷,而且也有对此的某些担忧。

  哪里?我敦促道,而墙壁又挡在中间了。

  我倒抽了一大口气:“在城外——在野外……在一个州立公园里,远离所有的居民定居点。那不是她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而是她知道如何找到的地方。”

  “要多久?”猎人问道。

  “很快。”答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们让宿主经历了九天的治愈期,只是为了绝对确定她完全康复了,”治疗师告诉我,“植入是今天——也就是第十天进行的。”

  十天,一股如释重负的暖流使我的身体感到震惊。

  “太迟了,”我说道,“对于约会地点……乃至便条而言。”我能够感受到宿主对此的抵抗——能够非常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宿主几乎是……沾沾自喜的。我让她说出她想到的那些话,这样我就能学习它们。“他不会去那里的。”

  “他?”猎人强调这个代词,“谁?”

  她用比以前用过的更猛的力气砰的一声关上了那堵黑漆漆的墙壁。她反应敏捷,只留下半秒钟的迟疑。

  脸庞再次充满我的脑海,那张金黄的古铜色的脸庞,美丽迷人,还有一双黑色的眸子。当我如此清晰地在脑海中审视这张脸的时候,心中泛起一股奇怪而深深的喜悦之情。

  尽管墙壁闭合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怀好意的憎恶之情,但关得不够快。

  “杰莱德,”我回答道,快得仿佛出自我的嘴巴,不属于我的思想紧随着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杰莱德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