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令主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姑娘失贞后被爹娘逼着下嫁,充满了屈辱和艰辛。(第3/4页)

孰湖有点大小姐脾气,但被角虎这么一说,慢慢也平了心气。想想这九千年的误会,她虽然逃过了几次天劫,但谁知道哪天阴沟里翻船。现在不为友谊努力一把,难道要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吗?

“你的话有道理,何况人家燕尔新婚,新娘子又那么漂亮,咱们也得理解人家。”她拍了拍角虎的肩,“阿准的道行好深,这楼阁是他幻化的,我都没看出来。刚才我驮着你赶到这里,现在觉得有点累了,今晚的居所就拜托你了。”

角虎说没问题,摆足架势噗地一声,变出一个没门的草庐来,和隔河的豪华大宅院形成鲜明对比。孰湖惊讶地看着他,“你又把修为耗在女人身上了?不是我说你,你不能这样。就算当了族长,这种事也得节制一点知道吗?”

角虎点头不迭,他的宗旨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孰湖是好兄弟,自从她妈升天以后,她就继承了她妈爱唠叨的毛病。这世上没几个人能供她说教,角虎算一个。被说惯了皮也厚实了,谈论起男女关系这种私密的事来,就像吃咸菜萝卜那么大方随意。

她倒也不挑,和他两个人裹着衣裳并肩坐在草庐里,两眼眈眈盯着河对岸。

“其实我也觉得阿准有点不念旧情。”角虎终于憋不住,讷讷道,“我之前跟他打过招呼,看他也没什么不高兴,以为小时候的事他都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不是。他这么小肚鸡肠,还记仇,我们为了找他,连饭都没吃。”

说完肚子响亮地叫起来,孰湖嫌弃地瞥他,从怀里摸出两个饼,分了他一个。

角虎惊喜,“哪来的?”

“刚才从宴桌上顺的。”孰湖咬了一口,视线却没从那飞来楼上移开。不可否认,楼很高很漂亮,有灵力加持的灯浮在半空中作照明用,下雨刮风都不怕,可见阿准是个蛮有情调的人,白鹿城主说得没错,当他的夫人确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角虎咬着饼,看她痴痴的,忽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了。往她那边靠了靠,小声问:“照花,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他,现在是不是有种失恋的感觉啊?”

孰湖白了他一眼,“纯洁的友谊都被你曲解成什么样了,你满脑子就剩男盗女娼了。”

可是他说中她的心事了,小时候她确实喜欢白准来着。三个好友,角虎的原形就是只大青羊,基本没什么看头。白准就不同了,他胎生下来是双色的,很漂亮的白和棕,在她眼里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可惜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三百岁那年蜕了一次鳞甲,黑得丢在煤堆里都找不出来,她妈就不许她再跟他来往了。少时朦胧的好感,往往会被现实击溃,她害怕他变成麒麟族第一个反叛,自己和他在一起会被连累,所以对这份感情连坚持都没坚持一下。他被流放到梵行刹土几千年,她也没想去看他一眼,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他人形时候的样子,说实话好后悔呀,原来哭包长大了这么好看,早知道为了那张脸,也得拼一下。

可惜现在名花有主,而且人家的夫人那么美,自己反正是比不过的。心里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依然祝福他们。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乐于成全,看见老友过得好,那她就很高兴了。

她刻意掩饰,角虎没看出来,他大大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就算你真的喜欢过他,现在他有了如花美眷,你就别去凑热闹了。毕竟友谊长存多难得啊,你们俩是活了一万岁,我都死过两回了,愈发觉得小时候的情义难能可贵。”

孰湖回过手来,在他脑袋上撸了两下,“好在你还记得前世,要不然我们三个就真的天各一方了。下次什么时候死,我去送你。”

角虎郁闷地把头扭开,“这次回去我也打算修道了,不说多,活个七八千年再死一回。要不然总得清盘重来,太麻烦了。”

孰湖嗯了声,“你是该长进点了。”

两个小伙伴托着脸,傻傻看着河对岸,不知楼里的人在干嘛。灯熄了三盏,又亮起来两盏,就那么闪闪烁烁,此起彼伏。

角虎啧啧咂嘴,“看来阿准情绪波动很大啊。”然后以一串淫荡的笑声作为结尾。

孰湖有点不好意思,想想那边楼里正春宵一刻,他们俩居然隔岸给人家数灯,真是闲得发慌了。

那厢无方欠身,吹灭了一盏红蜡。

“今天的大典很热闹吧?刚才听角虎说,你威风坏了,所有人都看见你给君王授如意。”她轻轻笑着,拿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的真身,那么神气!麒麟万年难得一见,他们一定都被你的风姿折服了,是吧?”

奇怪,他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天喜地到她面前卖乖请赏。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迟疑的表情,看着她,“我的真身,你真的喜欢吗?”

他似乎从来不自信,因为是黑色,总觉得自己没有其他颜色来得讨人喜欢。黑色不详,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说法?她替他摘下腰上香囊摆在案头上,“我真的喜欢啊,你的麒麟身,是我见过最神气的本尊。如果黑色全都不详,那些黑豹和巴蛇可怎么办!”

他从后面拥上来,含情脉脉,静水深流。可惜少了些灵动,变得有点不像他了。

她回过身来打量他,他欲抱她,她两肘不自觉地支起来,顶住了他的胸膛。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歪着脑袋,笑容有些僵硬,“阿准,你的犄角不见了。”

他唔了声,眼神闪躲,“在外大半天,早就缩回去了。”

她不语,含笑看他。正常情况他应该把她扑倒,然后在她身上乱蹭,向她索爱,“娘子,我们让大犄角回来好不好”……可是没有,他居然在她的目光里红了脸,匆忙捂住了她的眼睛,“我今天遇到一点事,心情不太好,不想让你看见我落魄的样子。”

无方心头骤痛,知道他难免会受点委屈。人在矮檐下,中土和魇都不一样,与人为臣,即便再强势,又怎么能跳出无形的枷锁呢。

“明玄难为你了?”

他别别扭扭说没有,“大典的流程还算顺利。”

那就是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她拉下他的手,温存地摩挲,“以前你都活成什么样了,也没见你哪里爱面子,现在是怎么了?婆婆妈妈的!你说,谁嘲笑你了,说出来我去替你打他。”

她作势摩拳擦掌要出去,他忙把她拽住拉回怀里,然后低下头,和她交颈相拥,“无方,你哪儿都别去,让我抱抱你。”

她果然不再动,但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今天的令主和往常很不一样,他的气息、他的动作、他的眼神,甚至对她的称呼,无一处不让她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因为他拥抱的姿势令她尴尬,身体是有记忆的,现在的他让她手脚无处安放。她试着抱紧他,但他的身形仿佛都变了。她不知道这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心里一阵阵激起惊涛骇浪,花了很大的力气想克制,但最后还是把他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