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4页)

白雪岚垂下视线,凝视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半日,叹气道,「我自然明白。」

自此,两人便不再就展露昭的事说下去了,觉得病房如此宁静,如此妙的一个小世界,并不需要多加一个令人厌憎的人来掺入。

但心里面,却又深知展露昭含恨而去,那姜御医是不会再来的了,汤药中断,后面恐怕藏着大风险。

愈是如此,愈是不肯去提起,两人轻轻细细的,只挑无关紧要的话来说,宣怀风想起说姐姐快要生了,小婴儿的名字该起什么好,要是男孩子,当舅舅的要送小外甥什么礼,要是女孩子,则又另有一番议论。白雪岚只管迁就着宣怀风的意思,很有兴趣的帮忙出主意。

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个锺头。

宣怀风听见窗外远远传来洋教堂的打锺声,对白雪岚说,「我不知道我们一口气,说了这么久。口有些干,劳驾你帮我倒一杯水,好不好?」

白雪岚立即拿玻璃杯倒了一杯温开水来,扶着宣怀风的上身喂他。

宣怀风一口气喝干了,觉得很畅快,把背挨在床头垫起的柔软的枕头上,微微仰脸,轻笑着问,「我看你还是不肯听我的劝告,总要睡在沙发上,难道不腰疼?你要不要上来歇一歇?」

白雪岚微笑着偏头打量他,「这是真心的发邀请吗?」

宣怀风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人一并靠着说说话,也不错。不要想歪了。」

他本来确实是如此的意思,可是话出口后,更觉得暧昧古怪起来,仿佛里头真的藏了别的想法。

默默的,眉梢就多了一丝赧意。

白雪岚忍不住调侃他,「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叫越描越黑,你现在知道了吧。」

宣怀风不和他斗嘴,只看着他,默默温和地扬着唇角。

白雪岚脱了皮鞋上床,和宣怀风同盖了一床被子,病床是为单人准备的,两人肩磨着肩,略嫌挤迫,白雪岚说,「不要坐着,我们躺着说话。」

两人躺在床上,白雪岚把右臂伸开,让宣怀风把头靠在自己肩窝上,都仰着脸,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

虽不说什么,但都觉得心里一种微甜的喜悦,像荷兰水里的小气泡一样,晶莹可人的冒上来。

宣怀风挨着爱人,心境恬然,慢慢闭上眼睛。

模模糊糊的,不经意似睡了过去,不知到了何时,忽然心里又一跳,想着,唉呦,我后脑勺把他的手臂当枕头呢,压得血液不流通,要发麻难受的。

因这一想,挣扎着睁开眼睛。

白雪岚正转过脸,凝望他的睡容,瞧他眼皮蓦地一跳,醒了过来,不由问,「怎么?做噩梦了吗?」

宣怀风摇了摇头,随手摸着枕头,把自己的脑袋歪着蹭到上面去。

白雪岚说,「我的手太硬,硌着你了?」

宣怀风含糊地笑了笑,回他说,「可不是,到底还是枕头舒服。」

白雪岚先还不在意,忽然感觉到宣怀风头部的重量移开后,被枕着的手臂一阵麻痛涌来,正是血脉被阻而又通复的症状。

他便猛然明白过来。

既喜悦爱人这样贴心,且心疼宣怀风连在病中也顾着体贴自己,宣怀风这份心田,固有赞叹之处,又叫人唏嘘。

因为脑里想法这样多,若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反而找不出一句贴切的话了。白雪岚只把这说不出的感觉藏在心底,帮宣怀风把枕头整了整,掀了薄被下床,说,「我弄点吃的来。你还是没有胃口吗?但还是要多少吃一点。」

宣怀风既然醒了,就不大想睡回去了,复又坐起来,说,「我现在倒似乎想吃东西了,这几天都喝稀饭,嘴里没有一点味道,你叫他们做一碗鲜笋汤罢。」

白雪岚正往房门去喊人,听了这话,又倜傥潇洒地转回到床前,低头笑着劝说,「鲜笋好吃是好吃,但笋性寒凉,生病的人吃着不适合。你想喝汤,我叫他们做好喝的鸡丁香菇汤,好不好?」

宣怀风无可无不可,点头说,「都行。」

白雪岚便亲自打电话,点了几样吃食,吩咐要快。

白公馆的听差一众在白雪岚调教之下,做事不敢有一丝拖沓,尤其听见是和宣副官有关的伺候,更是加十二分的积极去做。

公馆里的厨子做好吃的,装好在食盒里交给护兵,护兵又立即坐小轿车到医院,送到病房里,汤还是热气直冒的。

把食盒打开,一层放着两样,一样是白雪岚指定要的鸡丁香菇汤,一样是热稀饭,另外两层是凉热菜。

护兵在病床边摆开小饭桌,一碟碟往桌上放,光热菜就有五六碟,不过每个碟子不过巴掌大小,分量不多。

宣怀风看那护兵还在伸手往食盒里往外放,惊讶地问,「到底做了多少菜送来?吃不完,多浪费。」

白雪岚笑道,「我在电话里说宣副官难得有胃口,要多做他平日爱吃的,这群厨子就巴结上了。你只管吃,吃得好,我回去赏他们。来,先正经吃饭。」

等饭菜摆好,护兵出去,宣怀风挨在床上,白雪岚坐在床边的靠椅上,两人边说话边吃。

宣怀风觉得热荤菜太油腻,没动几筷,倒把一碟花生拌香干,配着稀饭吃个干净。

白雪岚担心他今天没喝姜御医的药,暗中观察许久,看他吃得香甜,不像病情有反复的样子,心里才略觉轻松,说,「吃肉才养力气,你就算不喜欢,也闭着眼睛多吃两块吧,这炖得很清淡,又容易嚼。」

把排骨上的几丝软肉剔下来,哄着宣怀风吃了两口,又说,「这虾米萝卜丝饼不错,尝一尝?」

宣怀风说,「我吃不下一整个,你把你手上那剩的半个给我罢。」

白雪岚便把手往前伸,萝卜丝饼递到宣怀风嘴边,让宣怀风低头就着咬,慢慢地吃这半个饼。

白雪岚用两根指头捏着饼,宣怀风吃到最后,嘴唇难免碰到指尖,这么一触,两人便都微微一怔,抬起眼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湖似被小孩子投了一颗石子,一层层波光粼粼地荡漾。

白雪岚咳了一声,眼底带着笑问,「我这是被猫儿舔了吗?」

宣怀风说,「猫舌头是带钩的,小心舔掉你一层皮去。」

便在白雪岚的指头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顿饭,吃得两人说不出的舒服,等吃完了,护兵进来收拾了饭桌,两人仍旧像刚才那样,挨着一起聊天。

虽没有什么正经话题,但天南地北地乱说,打发时间,也很得趣味。

后来聊到以后大概可以去外国游玩,照一些相片老来纪念,宣怀风就问,「我们上次那些照片,怎么好像没有了下文?」

白雪岚也呀了一声,说,「早拿回来了,可最近事情太多,总忘记给你看。你不知道前几天你病成那样,人都认不明白,还能认照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