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6页)

周老板说,「正是要结交的,只是还要请您引见。」

老张把手豪迈地在半空一挥,说,「这不是问题。我们胡队长是很讲道理的人,等他回来,先让我和他说几句,要是他肯见一见你,就是机会了。」

周老板点头道,「是,是,那就全靠你了。」

顿了一下,周老板试探着问,「我那小畜生,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老张摇头说,「他倒命硬,伤是一点也没有。现在就关在后头的拘留房,不过我劝你先不用见,他现在是醉死过去的,和你也说不上一个字的话。伙计们接到消息赶过去时,看见他躺在驾驶座上,满汽车都是酒味。往他身上泼了几桶水,还打了几个耳光,都只是眼皮耷拉一下,不见醒过来的迹象,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能醉成这样,怪不得撞死人。胡队长说,今天是不能审问的了,只能先把他关起来,等酒醒了再说。他的姓名地址等等,也只是看他钱包里的良民证知道的……」

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外面汽车引擎响。

老张便说,「是胡队长查勘回来了。」

不一会,门口走进来四五个人,为首一个五短身材,鼻子有点塌。他一面往里走,一面把大盖帽摘下来,随意地拿在手里扇风,嘴里说,「别人都抱着娘们睡大觉,老子却要去大街上看死人。直娘贼!肠子流了一地,老子恶心得连宵夜都吐出来了。」

老张早手疾眼快把口袋里那根金条放到了抽屉里,然后快步过去,向胡队长附耳低语两句。

胡队长听着,把眼角朝周老板的方向一瞥,也不做声,走过大厅,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周老板原料着有老张在,胡队长多少也该给点好脸色,不料却是不闻不问地过去了,心略略往下一沉,目光便朝着老张而去。老张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紧跟着胡队长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过了少许,那门又打开了,老张从里面走出来。

补上昨天的份,对不起大家,我昨天算错时间了^

周老板要从椅子上窜起来,但又勉强定下神来,想着这些官差们的勾当,故意要摆架子,把人揉搓得七上八下,好摆弄人拿钱,自己倒不能太露怯。是以他按捺住,拿捏着时间,等老张到了跟前,才缓缓站起来,显得很从容地低声问,「如何?」

老张摊着手,小声说,「老兄,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他一听我提,茶壶都差点砸我头上了。好说歹说,他才略有回转。也是,谁半夜被拉到街上看死人肠子,不一肚子恼火呢?」

周老板说,「张兄,我知道你尽了很大的努力,很承你的情。」

便又把手伸到怀里。

老张受了他一卷钞票并一根金条,今夜已是发了大财,居然也讲些道义,把周老板的手拦住,嗔怪道,「你又来了,难道你以为我是故意来和你打埋伏要钱的?未免太小瞧我老张。」

周老板赔笑道,「张兄误会了,今晚仓促,我再如何,也是报答不了你的,唯有犬子的事了了,我携他来给你表示感激。这里一些辛苦费,却不敢给张兄,而是托张兄转交各位老总,他们跟着胡队长深夜出去辛苦,总不能没一点孝敬。」

老张心忖,果然上道。就算对付了胡队长,没孝敬底下这些人,保不住有谁一个不愿意,使绊子坏事。这周小子倒有个好孝敬的爹。

如此,老张就不推辞了,把周老板递过来的一卷钞票接了,往口袋里轻巧一塞,笑道,「放心罢,我们这里的伙计心肠都好,也不忍心看人家骨肉分离的。况且这里做主的是胡队长,只要胡队长说话,没有不遵命的。」

周老板道了一声谢,问,「那胡队长?」

老张一拍脑袋,歉然道,「你说我这记性。胡队长说了,他愿意见一见你。你进去罢。」

说完,老张便揣着那口袋里的钞票,找那几个今夜出去辛苦的伙计们说悄悄话去了。

周老板听说让进办公室里去,悬着的心放了一大半,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对这些信息最了解不过,明白今夜的人命官司,是可以挽救的。他到了办公室门外,先规规矩矩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他推门进去,见胡队长穿着警服坐在办公桌前,虽然一脸严肃,无奈有一只塌鼻子,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胡队长冷冷地说,「你的来意,老张已经和我说了。我骂他胡涂!像你儿子这样,喝醉酒,撞死人,难道以为可以逃过国家的法律吗?若真这样,那你就和你儿子一样,是喝多了酒了!」

周老板点头认错,说,「鄙人教子无方,该死该死。」

便把两大卷大额钞票,恭恭敬敬放在办公桌上。

胡队长连一眼都不瞥,仍如怒目金刚般,恨恨道,「开汽车的人,难道就比做黄包车的人高尚一些吗?既然家里有汽车,就该花钱请司机,何况喝醉了酒,要逞能开汽车?为了一点虚荣,把别人的性命不顾,这是何等可恨的作为!」

周老板又是愁苦,又是咬牙,叹气地说,「胡队长说得对极,实在可恨。等这小畜生出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胡队长从塌鼻子里重重地嗤气,大声说,「出来?怎么出来?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受伤的,正躺在医院里抢救呢,能不能活也未是定数。这样严重的事,是……」

他本要说「是要判死刑的」,但偏偏此刻,周老板从衣襟一解,里面的亮灿灿的金条露出来。胡队长眼睛被金条亮得一晃,话就不好照原本的说了,咳了一声,续道,「……是不容易处理的。」

周老板把金条摆在桌上,心疼得一抽一抽,脸上却陪着笑脸,低声说,「有胡队长给犬子做主,再不容易处理,也有处理的机会。周某不求别的,只求胡队长给犬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唉,这孩子真不让我省心,连他干爹廖总长也说,明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莽撞,容易惹祸。」

胡队长留了意,问,「不知是哪一位廖总长?」

周老板说,「就是教育总长。」

胡队长肃然起敬,「原来是这位,那也是相识了。我和廖总长曾在酒会上有幸交谈过,不愧是管理一国之教育的人,风度大方,出口成章。」

这胡队长只是一个巡捕房的头目,在辖区里虽能呼风唤雨,却哪里有资格和总长们打交道,那所谓的交谈,不过走门路弄到了一张酒会的入门券,侥幸远远瞻仰了一下教育总长的尊容罢了。

胡队长问,「既然是廖总长的干公子,何不请廖总长出面,他老人家一句话,什么事处理不了?」

周老板心忖,廖总长那张嘴可是货真价实的狮子嘴,张口说句话当然管用,吃金条也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