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便拿手绢捂着嘴,瞅着小飞燕笑。

小飞燕确实是常常听墙角根的,她在白公馆时,睡的地方离白雪岚的睡房就很近,幽静夜里,宣怀风被压榨的呻吟,还有那带着淡淡水汽的求饶,哪能逃过她的耳朵。至今回忆起来,仍是面红耳赤。

现在被粉蝶随口一揭,小飞燕的耳朵顿时红了,站起来跺脚说,「还说是当姐姐的呢,我把不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反过来拿着我开玩笑。」

外头一个声音问,「谁拿我妹妹开玩笑呢?」

原来是梨花应酬完客人回来了。

小飞燕怕她们乱说话,急得朝两人直眨眼睛。写意和粉蝶识趣,拿话敷衍过去,和梨花聊了一会天,就有楼里的伙计过来说,有客人找。两人就走了。

屋里只剩梨花和小飞燕在,梨花才问,「她们就只是过来找你念信?」

小飞燕说,「她们找我念信,又不是头一回的事,怎么忽然这样问呢?」

梨花原本因为房里人多,坐了在窗户边的竹椅上,这时走过来,挨着小飞燕坐下,握了她的手,柔声说,「妹妹,姐姐在这楼子里讨生活,已经是不能清白的人了。我知道这不能清白的苦楚,所以我就怕你也吃这种苦楚。楼里的姐妹,都是苦命的人,论理,我和她们一样,没资格瞧不起她们。但是,我又怕你和她们交往多了,身上沾染了不好的习惯。譬如粉蝶,心肠是很好的,但她嘴里的话,别说姑娘家,有时候就算男人听了,也要脸红。有些话,我们是做这一行的,说了就说了罢,但你是不能说的。你以后还要找个好人家呢。」

小飞燕一边听着,一边低首不语,默默受教。

梨花说,「姐姐在这楼里待了几年,半红不红。这些天,我把手头积蓄清理了一下,再加上几件客人送的首饰,如果变卖了,也差不多够一笔使用的。我想着,用这笔钱供你上一个女学堂。」

小飞燕小声道,「姐姐,不用的。」

梨花不让她往下说,看着她道,「你先让我说完我的打算。如今的女学堂很进步,是可以供应住处的,女学生们住在一起,又干净,又没杂人,又可以学到学问,虽多要了几个钱,远比住我这里好。舒燕阁说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长久地住下来,很不象话。」

小飞燕说,「我这个年纪了,难道还可以学成什么大学问不成?」

梨花说,「傻孩子,谁指望你当学问家了?送你到学堂,学问倒是其次,最重要是给你一个好身份。你长得原本就好,等进了学堂,把学生装一穿,剪一个新式的学生齐肩发,规规矩矩的一个女学生在路上走着,多好。姐姐有一个相识的旧客,身家也算清白,快五十岁了,膝下空虚,很愿意认一个干女儿。日后你当了女学生,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干爹,自然有不错的人家愿意娶你进门。」

小飞燕心忖,自己是当过姨太太的人,就算当了女学生,不过是个样子罢了,难道新婚之夜还能变成处子之身?哪里又有不错的人家愿意娶?可见姐姐没有看透。

又一想,姐姐在楼里迎来送往,早看惯世情的,对自己的事,竟一时想得如此天真乐观,更可见姐姐是真的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了。

不由很是感动。

小飞燕不忍此时就扫了梨花的兴头,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点头应是。

梨花说,「论到交朋友,我坦白说,是不赞成你和我楼里这些姐妹们深交的。以后你进了女学生,倒不妨多结交一下同学。是了,你最近都闷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小飞燕说,「今天正打算出去呢,我得了消息,一个女朋友住了医院,很是孤寂,我想去看看她。不料还没出门,写意就拿了信来叫我念,于是耽搁住了。」

梨花说,「朋友住了院,你应该去探望的。你身上有钱吗?」

小飞燕说,「我看看就回来,又不在外头吃饭,不用钱。」

梨花说,「总不能空手去探病,买点东西去吧。「

便掏出一个小巧的织锦钱包打开,在里面拿了一张一块钱的钞票,塞在小飞燕手里。小飞燕推辞不过,只好拿了钞票,换了衣服出门。

其实天还早,小飞燕到了街上,还见到巷口里卖热包子和豆腐花的小摊子还开张着,不过梨花刚刚接过客人,把待客吃剩的几块点心带了回去让她吃,她现在也不饿,只琢磨着是直接去医院,还是买一点礼物好。

其实这个朋友,不是别人,而是送过她一块真丝帕子的绿芙蓉。

绿芙蓉因为流产住进了医院,她并不是首都本地人,认识的人不多,如今她妈妈和姐妹都在戒毒院里,除了年亮富,便没有旁人来看望,寂寞之中,竟想起小飞燕来。绿芙蓉就要年亮富找人打听,知道小飞燕住到了舒燕阁,便从医院里往舒燕阁打了一个电话。

小飞燕原想着到医院看看就是,不料梨花塞给她一块钱,倒给了她一个难题,仔细一想,到医院探望病人,确实是不应该空手的,然而送什么好呢?论理,绿芙蓉送过她一块真丝帕子,如果她送还绿芙蓉一块真丝帕子,或是一条真丝围巾,那是顶顶好的礼物,但她手里只有一块钱,是绝买不起一块真丝帕子或者真丝围巾的。

不然,就买几个橘子?可现在这季节,橘子也不便宜了,花钱买几个橘子,太过小气,而且还花了钱。

要是有什么便宜又大体的,买上一点送绿芙蓉,不失体面,又能剩下几毛钱,带回去给姐姐,那就好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街角,左顾右盼,那风情是很惹人注意的。小飞燕正在踌躇,忽然背后有人「喂」了一声,声音有些耳熟。她转过身去,一看,便认出是个熟人。

小飞燕说,「原来是你。」

张大胜喜道,「我远远瞅着就像是你,只是不敢认真叫。没想到,果然是你。你怎么在公馆里做得好好的,忽然就不见了?」

小飞燕最不想听人问这个问题,闻言把头一扭,说,「你们这些人,干嘛总这么问。难道我就一定要一辈子在公馆里做帮佣?我就不能做点别的?我做得好好的,忽然不想做了,不行吗?」

张大胜人甚粗豪,却最受不了小飞燕这样小小的撒娇的态度,见她一扭头,心已微微发酥,连忙认输道,「我不说还不成?

小飞燕这才把头转回来,朝他上下一打量,抿着唇笑问,「公馆门户那么紧,你怎么到街上来了?我知道了,你今天是偷溜出来的。」

张大胜把胸脯一挺,说,「我可不是那种人。总长给我放假,叫我出来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