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宣代云这极虚弱的病人,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忽然坐起来,把手狠狠抽回来,冷冷地说,「你好狠。你是容不得我活吗?好,我父母也不在了,孩子也没了,弟弟也死了,没有可贪生的地方。你要逼死我,那也容易。刀呢?拿刀来。我一把抹了脖子,也干净!」
一边说着,一边就手撑着床要下去,拿刀来自杀。
年亮富慌忙拦着,又叫又喊。
外头的人听见喊叫,也一拥而入,慌慌张张的拦,无奈宣代云疯了似的,拿不到刀,就要撞墙,嘶声说,「真狠心!你们真狠心!我的儿子没了!我弟弟也没了!我不识得的外头的野人,到我房里来,我赶不走!我要死,讨一个眼睛清净,你们又拦着!叫我这么做?拿绳子来,把我勒死罢!我死了,妨碍不着谁的自由,妨碍不着谁的心甘情愿,大家清净!我只要死了干净!」
闹得天昏地暗。
宣怀风跪在地上,如万箭穿心,早哭得肝肠寸断,激动之下,头上包扎的伤口,竟崩裂开来,鲜血染到纱布外面来。
白雪岚因为宣怀风坚持要求自己去见姐姐,只好留在外面等候。
冲进来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儿这样吃苦,也顾不得宣怀风答应不答应,把他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
到了病房外,宣怀风还是悲痛失措,身子如打摆子般颤个不停。
白雪岚知道他是痛苦得伤了神志了,立即叫医生来,给他打了一个针剂。
针剂下去,宣怀风才慢慢安静下来,两手把白雪岚一个胳膊像救命稻草般抓得紧紧的,两片薄唇抖动着,却没有声音出来。
宣代云还在病房里力竭声嘶地闹,声音传到走廊上来。
白雪岚唯恐宣怀风又激动起来,赶紧把他带到下面一层楼去,两人在一张长椅子里坐下,白雪岚抱着他,哄他说,「睡吧。你只是做了一个不舒服的梦,等睡醒了,坏事也就没了。」
把手轻轻覆在宣怀风眼睑上,一抚。
宣怀风被打了针,格外温顺地把眼睛闭上,在白雪岚怀里挨着,睡了过去。
白雪岚又等了一会,估量他已经睡得沉了,才又把他打横抱了,送到汽车上,低声叮嘱司机说,「宣副官睡着了。你开平稳些,别惊醒了他。」
司机把那林肯汽车,挑着最平坦的道路,开得如乌龟一样的速度,慢慢悠悠到了白公馆,果然没有一点颠簸。
白雪岚把宣怀风从汽车里抱出来,西装的前襟已经湿了一片,都是宣怀风的泪水。
他虽然打了针睡去了,在梦里,犹在不安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