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3页)
廖静萱说,「那是一张纸上写的。」
白玉香说,「越听越糊涂了,究竟什么纸?」
廖静萱瘪瘪小嘴,「爸爸和哥哥那些书房里的东西,名字多得很,什么政府公文、合约、公告……我怎么闹得清楚,只知道是写在纸上的。我到书房里找个东西,看见一张纸被风吹到地上,就捡起来放回桌上。捡的时候瞅了一眼,因为上面写着雪岚哥的名字,就又多看了一眼。原来和雪岚哥没多大关系,是写了宣副官的名字,注明他是雪岚哥的副官,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在哪留过学,有什么专长。」
宣怀风心里大讶,这样看来,不就是一份针对自己的调查文件吗?
自己和廖家并没有往来,和廖翰飞也只在德州城见过一面,怎么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宣怀风肚子里藏着疑问,却在礼貌上,又不好向廖静萱追问。
幸亏白玉香是个最好奇的,和廖静萱又熟,很直接地说,「照你这么说,你家里在调查宣副官呀。这很不妥。大家已经商定要友好,又去调查雪岚哥的副官,算什么意思?难道廖伯父和翰飞哥,对雪岚哥还要动什么心思不成?」
廖静萱不小心说漏了嘴,心里已经懊悔,再被白玉香一追问,顿时脸颊红了一片,羞急道,「这话太难听了。什么叫对雪岚哥动心思?不过是一张写了些字的纸,名字、籍贯,一些不要紧的经历。譬如会拉梵婀铃,也算不得不能让人知道的机密吧?连我们这些学生,在学校里也有这样一张登记表,难道我们也被学校调查了,也有人对我们动心思?就算我家里收集了宣副官一些情况,但是并没有要打主意害谁,要是有,你以为我还会这样傻子一样地说出来吗?早知道,我是一个字也不该说。你信不过我,为什么还叫我到你家来玩?说不定我也藏着心思呢!」
这姑娘着急起来,倒是一说就一大段,说到后面,委屈起来,眼圈也红了。
白玉香后悔把话说拧了,忙放下筹码,到廖静萱身边安抚,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对不住。你知道我的话,向来是从肠子里出来,没经脑子,其实并没有歹意。你别生我的气。」
甄秀玲也来打圆场,笑着伸手,对着桌中的麻将哗哗的一拨拉,「说了半天,正事还没商量妥呢。宣副官,你输这么些,我们要罚你演奏梵婀铃,你认罚不认罚呢?」
宣怀风有点为难。
说认罚吧,其实他是最不爱在人前表演,让别人盯着自己看的。要说不认罚,一则,有赖帐的嫌疑,而且是男子赖女子的帐,实在不光明磊落;二则,廖静萱这个委屈的情形,自己如果再拒绝,场面就要更难看。
思来想去,看来只有认罚一条路,他心里叹了一声,正要点头,忽见一阵翠环铃响,孙姨娘穿着一件紧身翠绿旗袍,披着大毛斗篷,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白家宅子大,人口杂,各房的姨娘,宣怀风大部分都不认得。只这一位孙姨娘,宣怀风印象最深刻。别看是个读过书的美人,在五司令宅里,却是刚烈泼辣,敢和五太太当面叫板,卷起袖子直接动手的。
孙姨娘进来,把目光往牌桌上一瞄,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好勤快!才多早晚,就砌起长城来了?」
白玉香说,「我们也才玩了不到一个钟头。只不过宣副官手气有点糟糕,现在就已经把筹码输光了,正商量怎么罚他呢。」
孙姨娘曾在和五太太大闹时,见过宣怀风,知道他是白雪岚看重的人。当时白雪岚虽没有太帮着自己,不过也算很给自己几分薄面,所以她听见宣怀风输得精光,便生出一点义气,开玩笑道,「好哇,你们三个合起来,欺负一个新来的。不行,我做一个公道,帮他讨一些帐回来。」
把手腕伸出来,示威般地翻了翻。
宣怀风心想,这可就来了一个救星,忙站起来让座,「如果能扳回来,真是感激不尽。你请上场。」
孙姨娘刚要坐下,甄秀玲却不干了,站起来,拿手对着她一拦,「你是你,他是他。你要打也行,大家先说好,你赢的是你赢的,他输的是他输的,可不能用你赢的来抵帐。」
廖静萱被白玉香柔声安抚几句,又向她认了错,现在也缓过来了,想着自己受这委屈,是因为说出了宣怀风会梵婀铃的事,要是到头来听不着梵婀铃,自己太划不着,于是也帮着甄秀玲说,「MISS甄说得对,我们赢的是宣副官,不能让别人把他的帐给乱了。」
宣怀风看她们的样子,好像真要逼着自己做梵婀铃的表演,不由着急,只向孙姨娘做个请帮忙的手势。
孙姨娘对他笑道,「宣副官,你放心,说到跳西洋舞、说外国话,我不如她们。要说打麻将,不是我说大话,她们这样的再来个双倍,也不放在我眼里呢。」
又对甄秀玲说,「不让我亲自上阵,那我做个军师,总可以罢?」
她叫宣怀风仍坐回去,叫听差搬一张靠背椅子来,放在宣怀风左后边,自己便坐了那张椅子,伸出手,往牌桌上砰砰地敲了几下,提着清脆的声音吆喝着说,「都坐下啦,咱们战个三百回合。」
她手腕上戴着两个翠玉镯子,敲桌子时手腕轻动,镯子碰着清脆低响,十分地悦耳。
甄秀玲有些不愿意,但人家打麻将带一个军师,这是常有的事,也不好反对,只能坐下。大家洗了牌,按顺序摸牌,宣怀风拿了牌回来,就一一在面前竖起来,孙姨娘在后头看着,高兴地说,「哎哟,宣副官,你这运气不错,缺什么来什么,要是再来一个这个,那可就好到极点了。」
她说这个的时候,手指着竖着的牌里的一张三条。
此时宣怀风正摸到最后一张牌,拿回来一看,居然真是一张三条,心里又惊又喜,偏过头,把牌朝着孙姨娘亮了一亮,和她交换一个微笑。
白玉香拿着自己的牌往木桌边缘一敲,发出一个声响,抿着嘴,打量着他们,「拿了什么好牌,闹这么大一个玄机?给我看看成不成?」
孙姨娘在五司令宅里做姨太太,名义上比白玉香姐妹长一个辈分,其实年纪相差不太大,和白玉香姐妹是常说笑的,就说,「你要看也行。你放一个炮,拿出筹码来,就让你看。」
白玉香说,「我给你一个牌,可你有本事打得准吗?」
拿着手里的牌要扔,忽然一想,自己并不是庄啊,怎么先要扔牌了?赶紧把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吐吐舌头说,「好险,差点让老狐狸哄了。我这一张打出去,不就犯了规矩要罚筹码吗?孙姨娘,你太狡猾。欸,该你打第一张,快打罢。」
后面一句,是对甄秀玲说的。这一局,甄秀玲作庄,她应该第一个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