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危开济知道韩旗胜和廖议长已算秘密的盟友,听了不由一惊,问,「韩半山不是隐退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那韩旗胜将军如何呢?」

那士兵笑道,「我哪知道,总之上头吩咐了,我们就照做,只要给我们发饷就成。」

略为检查了车辆里外,便手一挥,把危开济的汽车放过去了。

经此一事,到了廖家门前,危开济从汽车下来,脸色便更添了一分沉重。走进大门,他便打算去见廖启方,不料才到天井,刘师长恰好和几个同僚在边上嘀咕什么,见了他忙叫住,「老危!你停一下!」

往常刘师长来济南城汇报,常爱在马球场过过手瘾,他是个一掷千金的豪客,危开济便也常请他吃扳,大家关系相当熟稔。

刘师长把危开济拉到一旁,便也不寒暄客气,低着声音问,「老危,听说压舱银没了,有没有这回事?」

危开济不料他问出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来,这却是不能轻易吐露的,抬了抬眼,苦笑着望了望他。

刘师长急躁地说,「你别只管笑,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是一件正经大事。一开战,前线成千上万人,少了钱是一天也支撑不住的。你不要和我打马虎眼,给我一句实话。」

周围几个廖家的军官,也关切地围了上来,都看着危开济。

危开济沉吟了好一会,才说,「这事我虽知道一点内情,但不是我能开口的,你们怎么不去问议长?」

刘师长说,「刚才试了,一开口就让东家骂了个臭头,说我们这节骨眼上不想着如何备战,却提钱,很没有良心。他刚刚死了儿子,谁好意思说自己只顾着钱呢。只是接了命令要去带军队冲杀的是我们,不弄清楚,我们心里怎么能安?你说,到底压舱银有没有问题?」

危开济思忖着问,「议长对压舱银,难道一点答复也没给?」

刘师长说,「就给了一句,说钱早就准备好了,但要考虑最后的分配方案,要我们先回驻地准备,随后就送来。」

一个姓何的旅长插口说,「就是这样才叫人不放心。历来压舱银都是来了现带走,什么时候试过叫人先走,随后再送过去?所以我们以为必有蹊跷。」

刘师长说,「老危,这可关系着老哥哥们的性命,你既然知道内情,就不要模糊,给个准信。」

危开济又是一阵沉默,只急得这群军大爷脸红耳赤,不断催促。

末了,危开济把牙一咬,抬起头对他们说,「诸位都是为议长出生入死的人,既然诚心问我,兄弟我就算担点责任,也不能不坦言相告。这压舱银,议长确实早就筹措好了,一直放在廖家大宅里。」

刘师长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我原说东家不会这样不分轻重。」

危开济又接着说,「不过因为万金银行那边急用,大少爷就把压舱银暂时都腾挪了过去,等银行缓过来就还。」

刘师长大为愕然,瞪着眼说,「什么?都腾挪了?那银行什么时候还?他们开银行的,银钱有大把,应该马上就能还是吗?」

危开济自然是摇头,沉重地说,「银行就是因为被挤兑,弹尽粮绝才要暂借压舱银,他们初八才开门。初八开始筹措,至少也要十来天才能筹措到。不过我听说法商银行为了吸收存款,把利息提高了一截,这是要抢万金银行的客人呢。只怕过年后开门,万金银行还要应付提款的客人,这样一来,恐怕十来天是筹措不到的,要是有三四个月……」

不等他说完,刘师长已经跳脚骂娘了,「一天都不能拖,还等初八开门?还三四个月?婊子养的!」

何旅长劝刘师长,「你先别急。东家在银钱上办法很多,未必就来不及。和日本人合作弄毒品就赚得不少,还有赌场和马球场,难道都是空摆设?」

这时在危开济的脑子里,早把淳于老的劝告又想了两三遍,心忖,已经说了压舱银的事,若让议长知道,必会对自己生出很大的不满。既然如此,还不如依淳于老的话,索性站到和平的一方去。若能阻止开战,也算积个功德,何况将来白十三少要欠自己一个人情。

于是危开济便决定,把知道的情况都不再隐瞒,而且最好能挑起这些军官对开战的反对,故意露出愁容,摇头说,「别提了。赌场生意一塌糊涂,公冶雄已经撂了挑子。我那马球场更是凄惨,天天倒赔钱。」

何旅长问,「毒品呢?那可是最有赚头的。」

危开济说,「你们都在地方军队上,不清楚济南城最近的事。自从白十三少回来就翻了天,和廖家合作的日本商社都被炸了,日本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我依稀听大少爷抱怨,说藏东西的仓库被人炸了。我想大少爷为什么大年三十往城外跑,又那样秘密,身边没带多少人,一定和毒品买卖有关。既然人都没活着回来,那钱货就更保不住了。将来不知如何,总之眼下是一点也指望不上啦!」

却说孙师长从电话间外离开后,便马上去找了自己的副官,密密嘱咐了一番话。

他这位副官姓焦,倒和廖翰飞有一层特殊关系,原来廖翰飞那位比较早进门的焦姨娘,便是他的亲大姐,靠着这层关系,他虽无甚本事,也混了个副官的职位,捞了不少油水。

现在廖翰飞一死,焦副官等于失了一个靠山,这时候更要靠拢孙师长这另一个靠山,于是得了吩咐,赶紧就到后院来找她大姐,悄悄地问孙旅长和那位鲍姨娘的事。

焦姨娘正是青春将逝,宠爱衰微的年纪,对那些嫩生生娇滴滴的新人自然藏着几分警惕敌意,平日在廖翰飞面前还要装装样子,既然是和亲弟弟私下说话,也就无须掩饰,一听提起鲍姨娘,便冷笑道,「问这干什么?你们男人都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小妖精生的一双狐媚眼,背着那死鬼,见男人就甩媚眼,天生的贱货,和姓孙的勾搭上有什么稀奇?」

焦副官说,「照你这口气,恐怕是有这回事了。那孙旅长做这事,大少爷发现了吗?」

焦姨娘说,「我哪知道?你姐姐人老花黄了,他年年讨新人,个个娇嫩得很,会常到我这来吗?不过这死鬼心胸窄得很,下手也毒。你看那秦姨娘,不过和老情人照个面,回来就被他活活折腾死了。也是她瞎了眼,当初要没抛弃白十三少,去做白家少奶奶,能有这下场?偏是不长眼,跟了这死鬼,活着不像人,死得也惨,哎呀呀,你不知道那天他怎么的弄死她,这样阴损造孽,怪不得就遭了报应。那是他拿人家白十三少没奈何,要是有法子,他也一定弄死白十三少。」

焦副官跺脚说,「问你孙旅长,你扯白十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