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5页)
到了大门外,正好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正从白家大宅走出去。那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出诊箱,想来那男人就是个医生了。
门房帮他们把停在门口的一辆小汽车的门拉开,请他们上车,然后汽车就开走了。
野儿虽怀着一点小气愤,但见了医生,不禁就有些疑惑,怎么忽然把医生叫了来?宅子里最要紧的病患,自然就是那一位,难道是他的病情有了变化?
如此一想,本要往外走的脚步不禁就迈不开了。毕竟已经悬了心,就算出去玩,也是无法玩得畅快的,踌躇一下,便又掉头走进了大门。
她回了小院,径直往白雪岚的房间走,刚到门外,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她是最熟悉的,可不就是那可恶的少爷,志得意满时畅快的笑声吗?
野儿悄悄探头往里一瞧,白雪岚已经起了床,坐在轮椅上,宣怀风却不知哪里去了。白雪岚那一脸的精神,不但病情没有新的状况,而且看起来是康复得极好,简直如进了十全大补药一般。这样看来,自己的一番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野儿转身又想离开,可是白雪岚眼尖,早看见她身影在门外一闪。
白雪岚提着声音朝门外说,「野儿,你进来。」
野儿被他叫住,只好走进来问,「叫我做什么?」
白雪岚说,「我手不能动,你给我喂两口。」
野儿扫一眼他面前桌上,已经摆了菜肴碗筷。除了一大碗熬得稠稠的稀饭,一碟酥脆新鲜的油旋,还有一盘油光淋漓的酱油烧肉,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肘子,一盘炸得金灿灿的大虾。这样油腻菜色,哪是给病人吃的,想必是少爷饿了,敞开来叫厨房做的,真是一点不懂得顾惜身体。
白雪岚等了片刻,不见她过来,问,「叫你呢,没听见吗?怎么不说话?」
野儿把头一撇,说,「我不敢说话。我这人,开口就叽哩呱啦一大堆,叫人生气。」
白雪岚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想起前头的事情来,不由好笑,说,「好啦,是我不该说那两句,我给你赔个不是。不要生气好不好?」
野儿说,「你是少爷,我是丫鬟,谁敢让你赔不是。总之我不配伺候您,您叫别人伺候好了。」
白雪岚刚刚尝了一番甜头,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这时候小丫头耍脾气,他是十二分的能够容忍,很和蔼地微笑道,「我的天,你都敢给我摔脸子了,哪里是丫鬟,简直是一位很有尊严的小姐啦。算了罢,我不过是白说你一句,你难道不能体恤一下受伤的人吗?我好不容易高兴起来,让我保持一下这点愉快,成不成?」
野儿让他好言哄了两句,也觉得不能再为一点小事闹下去,见白雪岚奉承她是一位有尊严的小姐,脸上不由露出一点笑意,听白雪岚提起受伤,忙说,「是啦,我正要问,刚才大门外看见一个医生,是不是你叫来的?你身上哪里不好吗?」
白雪岚说,「没什么,差不多到点了,吗啡药效失了,所以要医生再打一针止疼。我饿坏了,你快喂我吃点,首先把那炸大虾剥两只来。」
正说着,旁边连通着浴室的小门忽然开了,宣怀风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
野儿开始不见他在屋里,原以为他到外头办事去了,此刻见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浴衣,脸上微微泛着被水蒸气氤氲过的粉红,知道他刚才是沐浴去了,不由奇怪,大白天的,怎么忽然要洗澡。
她好奇地瞅了宣怀风一眼,却没问什么,走到桌前,当真为白雪岚剥起虾来,一边剥,一边又对白雪岚问,「为什么要我?这里不是有一位,很乐意喂你吗?」
白雪岚说,「他手累了,还是你来比较好。」
野儿说,「这话好玩,累了就是累了,怎么是手累了?他做了什么,难道抄了两本书?」
白雪岚笑道,「抄书?你想得太简单了。」
野儿从前受过白雪岚的教导,知道反义词这回事,简单的反义词就是复杂,因此她就问,「那是怎样一个复杂呢?你说给我听听。」
宣怀风被浴室里的水气蒸腾得有些两膝发软,出来后随意坐在床边,拿着一块白毛巾在擦滴水的短发,听了野儿这无心之问,倒是脖子红了半截。他见白雪岚满脸得意舒爽,很可能又要说出什么有趣味的话,忙抢在白雪岚前头掩饰说,「也没什么复杂。不过是他身上不舒服,我帮他做了一下按摩,所以他说我手累。其实这是一件小事,偏他要作怪,说得神神秘秘的。」
一边说,一边警告地瞥了白雪岚一眼。
野儿剥了一只大虾,放到白雪岚嘴里,又说,「这更奇怪了。少爷是断了骨头,你怎么敢给他做按摩,要是把断骨头的伤口按开了怎么办?」
宣怀风没想到这一点,倒是一怔,淡淡地笑了笑。
白雪岚大嚼着鲜美的虾肉,好笑地瞅了宣怀风一眼,对野儿说,「你也是,自己不懂,还特别爱问东问西。我又不是全身骨头都断了,总有没断的地方需要按摩。至于是哪个没断的地方,我不能奉告,因为我只叫你给我喂吃的,可没打算叫你帮我按摩。我犯不着告诉你。」
野儿笑道,「好呀,喂你吃了点东西,有精神了,就开始教训人了。」
她虽这么说,手上却没停,仔仔细细地剥了三四只大虾,都送到白雪岚嘴里去,吃得白雪岚十分痛快。
宣怀风原本在床边坐着歇息,这时也过来在桌旁坐下,忍不住说,「够了,虾是发物,受伤的人是不宜多吃的。」
野儿说,「我心里就这样想,谁叫你们弄这样一桌大荤菜。可是我要不喂他,只怕他眼急起来,更妨碍养伤。宣副官,你不知道,要他看着肉不吃,那可真会要他的命。」
白雪岚点头说,「所言甚是,所言甚是!真会要我的命。」
就这么一会,野儿夹了一块水晶肘子递过去,他也像饿狼一样,张嘴就咬,也不多嚼几下,就吞下了肚子。
野儿叹道,「怎么这样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外头打仗回来,使了天大的劲儿呢,谁知道是睡在床上刚起来?」
白雪岚说,「睡在床上,就不用使劲吗?」
宣怀风刚才被白雪岚指挥着做出许多事,羞愧得简直有些懊悔,在浴室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又被热气蒸得头晕眼花,现在听白雪岚口无遮拦,更感头晕脑胀,赶紧夹起一块烧肉,塞住白雪岚的嘴,瞪着他说,「少胡说八道,吃你的罢。」
白雪岚被两个人轮流喂着自己爱吃的大荤菜,有什么不愿意的,乐滋滋地咀嚼着。
他个头大,食量惊人,如此痛吃几番,竟把桌上的肉菜几乎扫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