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2页)

而在仉南无岁年一年,她第一次向仉墨文提出离婚,原因竟然是家庭的牵绊,逐渐侵蚀了自己作为一名摄影师对于镜头捕捉的灵感。

家人,朋友都在劝,包括仉墨文在内,也在尽力挽留。于是,在自由与家庭的第一次博弈中,习诗默认退却了。

而在那之后,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终于,在仉南十二岁那年,她旧事重提,因为渴望更加遥远的天空,所以最终决定斩断最后一丝固守的牵连。

彼时仉墨文已经心力交瘁,再说不出“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样祈求的话,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习诗选择净身出户,曾经在这个家中生活的痕迹也好,那些残留的温馨也罢,她统统不带走分毫。

然而,离开前,望着白净少年哭红的眼睛,却温柔地最后一次安慰道:“南南不哭,明天春天,妈妈就回来看你。”

她还说,她永远爱他。

仉南就信了。

谁料想,至此山高水长,再无相见于春花烂漫之时。

回忆倏然而止,仉南说:“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以为你遭遇什么意外的不测,没想到……”

现在在结合付宇峥之前向他吐露地过往,他才顿悟,原来她离开的第二年,就来到了伦敦,和付雪岩生活在了一起。

习诗早已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颊,任泪水在指缝中狂涌:“不是的南南……不是这样的,你听妈妈说……”

仉南冷淡吐出一个字:“说。”

“我当时生病了……”习诗痛哭道,“离开你们之后,我以为自己的事业会更上一层楼,但是没想到,却……”

“我没办法感知镜头,没办法发现那些暗藏在角落中的善恶美丑,我甚至拍不出一张像样的照片来……”

仉南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灵感枯竭。

习诗哭得断断续续:“我患上了很严重得到抑郁症,甚至想到过自杀……后来来到英国,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付医生。”

“……是他治好了我。”

仉南心中猛地抽痛一下。

两位付医生,却用不同的方式,分别疗愈了他们母子濒临毁灭的人生。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习诗在泪眼中抬起头来,哀求着:“南南……妈妈当时病了啊……我不是不守承若,我很想你,但是我没办法回去见你,我也回不去……”

这算是个理由吗?仉南想,大概算吧。

那他能释怀原谅吗?

应该做不到。

他冷声冷语,压住声线中那丁点的起伏,问:“那么病好之后呢?”

习诗怔住。

仉南说:“难道一直病到现在?听说你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拿到了自己的康复证明,那这之后的十年呢?你也没办法来见我一面,甚至,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仉南冷笑:“你还当我是十二年前那么好骗吗?!”

最不堪的面具被亲生儿子骤然揭开,习诗久久无法言语。

是啊,后来呢?

大概就是习以为常的逃避了。

在经历了痛苦的治疗过后,脱变之后的她 ,只贪恋于眼前的温暖,只想将这自己唯一还能抓住手心的依靠留在身边。

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曾经的过往,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给过的承诺,便一同被丢进了大西洋的滚滚洪流之中。

她不能允许自己再度深陷沉沦,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时间过了许久,久到仉南以为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习诗终于勉强开口,无力而虚弱地试探:“你恨我,对不对?”

“不。”仉南盯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淡声道:“我无感。”

是爱是恨,是怪是怨,到这这一刻,他终于已经连一点情绪都不愿再给她。

习诗惶然地望向他。

这场谈话到这里,基本可以画下一个休止符了。

然而,习诗沉默几秒,忽然问:“你和宇峥……你知道吗,他始终无法真正接受我。”

“很正常。”提到付宇峥,仉南眼神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水,说,“如果换我,也接受不了。”

习诗:“那你们……”

“我们不会分开。”仉南放下杯子,“嗒”的一声轻响,如同说出的话一样掷地有声,干脆利落,“不管是你,还是任何人,都影响不到我和他,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们都不会分开。”

习诗咬住嘴唇,那么用力,几乎见血。

蓦地,她听见仉南轻声开口,语调嘲弄。

“怎么,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准继子睡在一起,觉得别扭恶心?”

习诗猝然抬头,目光灼灼:“不,我没有那么想!”

“随便你。”仉南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同样,你爱嫁谁嫁谁,愿意和谁注册结婚,我管不着,也不愿意上心。”

“你要是嫁别人,我只当不知道,你要是非要嫁他爸——”

习诗试探问:“你怎样?”

仉南勾勾唇角,回答道:

“不怎么样,大不了就当亲上加亲。”

习诗的眼神晃了晃,而最后腾起的这半分希望,终究破碎于仉南补充的话中——

“不过也只当是他爸,娶了我爸的前妻而已。”

在他心里,妈妈的那个位置上,没有她的余地。

说完站起身来,在习诗压抑痛楚的低呼中,利落转身。

朝着不远处吧台,付宇峥等候的位置,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