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寿宴 微胖的脸上看似和善。(第2/3页)

“夫人客气。”

阿嫣笑容浅淡,随她入府。

途中或有遇见认识的女眷贵妇,皆驻足朝她恭敬行礼,真心实意的笑脸相迎,不敢有半分疏忽怠慢。

这倒能归功于郑吟秋。

先前阿嫣初嫁,因着替嫁的事,没少被人在背后诟病,直到后面去了演武场和亲蚕礼,那些议论才悄然停止。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这些事都是武氏一力促成,旁人总不敢来撄阿嫣的锋芒,暗地里却仍存了看戏的心思,不知这王妃能否站稳脚跟。

——毕竟,谢珽的冷硬有目共睹,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朝廷强赐的婚事,明眼人都知道极难。

直到今年中秋。

谢珽虽未将郑家恶行公诸于寻常百姓,高门贵户之中,这事却是瞒不过的。

郑家原就是名门望族,自打出了老太妃,在魏州的声望几乎仅逊于王府。郑吟秋素来以魏州众贵女之首自诩,郑老夫人又跟老太妃交情极密,到哪儿都是被奉为贵客的。

祖孙俩忽然销声匿迹,旁人焉能不疑?

很快,背后隐情就悄然传开了。

众人这才知道,郑吟秋为谋王妃之位,竟在王府兴风作浪、投毒谋害王妃楚氏,事情败露后已被处置。

最骇人的就是这个处置。

老夫人害了人命,关入内狱,郑吟秋则流于千里之外,再遭绞刑。莫说尸身回乡安葬,便是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那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足见谢珽之怒。

旁人闻知,哪还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如今太妃武氏退居后宅,王府中馈都慢慢交到了阿嫣手里,这王妃之位货真价实,谁敢造次?且阿嫣性情沉静,和善可亲,众女眷都是知道的,如今聚在一堂,自是恭敬而融洽。

裴老夫人金氏端坐厅中,见着阿嫣亲自来道贺,连忙起身见礼。

两处寒暄,言笑晏晏。

裴家的仆妇便在此时走了进来,凑在金氏耳边,低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说想拜见您,被门房拦住了。他不死心,非要求见,门房通禀后,他给了奴婢这个。”说着话,将一封拜帖双手呈上。

金氏接了,见外头并无落款,心中暗自诧异,状若无事的翻开里头一瞧,顿时眸色微变。

因上头并无姓名,唯有个徽记。

那徽记原本不算特别,只因当初有过生意来往,看得次数多了,才留些印象。

但此刻,这徽记骤然出现在面前,却让人心头骤跳。

周遭宾客仍旧喧笑。

金氏半分都没敢往脸上表露,只随手将拜帖阖起来递回去,淡声道:“不值当什么。今日宾客众多,忙得很,让他改日再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话是这样说的,将拜帖放回仆妇掌心时,却微不可察地拿尾指的指甲刮过虎口。

老人家年事虽高,身子却还硬朗。

这一下瞧着十分随意,却愣是在仆妇虎口刮出个红印子。

仆妇微诧,抬眸悄然看她。

两处目光相撞,仆妇领会了意思,忙笑盈盈的应着。出厅之后,却没敢去门房回绝,只在厅后僻静处忐忑等待。

里头金氏仍笑着招呼。

直到半盏茶后,才向阿嫣告了罪,以更衣为名离厅而去。

主仆俩在僻静处相遇,金氏面露焦色,“来的那人长什么模样?是先前跟你主君做生意那个姓陈的商人吗?”

“奴婢瞧着不像。”

“是何容貌?”

仆妇忙将那男子的身量说说清楚,又道:“他身边还带着个美妾,瞧着娇娇弱弱的。给门房通禀的名字叫崔用,说是主君的故交,老夫人认识的。门房怕真有此事,才让奴婢跑了这一趟。他还叮嘱奴婢,说有要事禀报,请老夫人务必拨冗见他一面。”

崔用这个名字,金氏自然没听说过。

但那徽记在这节骨眼出来,着实令她心惊肉跳。

金氏嫁进裴家后,半生尊荣,送走了战死的夫君,瞧着儿子一步步领兵征战居于高位,性情里也有几分果毅。

稍作思量,她便吩咐道:“请他进来。”

说着,径直回了住处。

没过多久,便有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走了进来,微胖的身上穿着宝蓝罗衣,是个儒生的打扮,脸上也比旁人胖些。左手拎着个印了寿字的锦盒,不知装的什么。他身怀里的女子身量与阿嫣相仿,穿了身玉白的衣裳,头上戴着帷帽,也不知怎么了,走路时脚步虚浮,全靠男人撑着。

病弱的姿态太明显,路上还招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男人不以为意,进屋后只朝金氏拱手。

“见过老夫人。”

陌生的脸和声音,却拿了数年前频频露面的徽记,在寿宴上堂而皇之的登门。金氏不知他意欲何为,只端坐在椅中,将他上下打量,道:“阁下是?”

“崔用。”男人揽着病弱美人,看了眼屋里侍立的仆妇,“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般做派,属实有点无礼。

尤其此人来路未明,能进金氏的居处,还是因金氏年事极高,加之在府中地位最尊,住得离前院不远,又逢盛宴道贺之日,才破例许他过来。这会儿要屏退众人掩门密谈,着实有点异乎寻常。

金氏眉头微拧,最终却还是没拒绝,只让人去院中伺候。

而后起身,进了侧间。

崔用耳力似极敏锐,等外头仆妇都离开廊下站远了,才拱手道:“一别数年,老夫人别来无恙?”

他的嗓音骤变,与方才迥异。

但落入金氏耳中时,却是令人心惊的熟悉。

她险些惊得起身——

“陈半千!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探访故人。”男人环视屋中,将那锦盒放在桌上,却丝毫没有贺寿的意思,只低笑道:“老夫人耳力这么好,看来身子骨也不差,能在这府里做主。”

极随意的语气,似与她十分熟稔。

金氏却暗自攥紧了手。

陈半千,谢珽留了画像四处追捕的人。

当日徐守亮招供,谢珽得知裴家从前跟陈半千做过生意,特地命人拿了画像来找金氏确认。画像上的眉眼身量,都跟几年前金氏见到的完全相同。但眼前这人除了声音和身高没变,面容已十分不同,整个人胖了两圈,实在难辨真假。

但那徽记造不得假。

按理,谢珽既下令暗中留意,金氏得知此事后,该立即跟陆恪打招呼,就地将人扣下的。事实上,若她是在别处瞧见这徽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王府提供线索。

但陈半千今日的行径太过古怪。

主动送上门,还执意求见。

金氏行事素来谨慎,觉得事出反常,没敢贸然行事。加之裴缇从前与谢砺交好,对谢珽偶有不敬之举,这半年又都因种种缘故不曾回家,她实在捏不准,除了先前的生意往来,裴缇是否还为了谢砺,跟这陈半千有过见不得人的交情,给府里埋下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