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页）

利安德尔先生进来的时候，头发被烧焦了一半，脸上被燎焦了一块，淌下浊黄的浓水，看起来就像是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衣服上全部是刀割的口子，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好几处都是血肉翻出、深可见骨，肚皮上被刺了个洞，一截肠子划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与对手拼死交锋，最后胜了，自己却也受了致命伤；他的身上，那些没有既没有被鲜血、也没有被碳灰所遮盖的部位，却都被泡得发白肿胀，看起来又像是一个淹死鬼；他的嘴唇肿大发黑，又像是某种药物所致……

他每走一步，鲜血、焦脆的衣料、脏污的水便同时向下滴落，仿佛再走更多一步就要死了。

之前在艾莉西娅公主的讲述之中，可并没有提到利安德尔先生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现在的利安德尔先生，看起来几乎不需要人动手，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他自己就会没命的。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足够糟糕了，比现在更加糟糕的状态，实在是难以想象。

利安德尔先生说：“艾莉西娅，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样子……”

傀儡自然没有反应，但是利安德尔先生似乎没有察觉。

“艾莉西娅，你为什么不理会我？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吗？”利安德尔先生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渐渐消失了，衣服也都恢复了干净完整，“可是这些伤都是你带给我的，你为什么爱上了别人？”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利安德尔先生对着一个无形的对手，将这场他已经扮演了无数次的独幕戏又演了一遍。

“烧死我，毒死我，刺死我，还是淹死我，四个人试了四次，我就在他们手中死了四次……先是丹塞，又是后来那几个……我只是对他们做了他们想要对我做的事情而已。我将他们的尸体送到了你的手中，让你亲手将你的情人们缝好，可你的情人们，实在是太多了，我只能在他们动手之前除掉了他们……”

利安德尔先生回过头来，在众人印象中，那本来应该是一张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的脸，但是这张脸看起来顶多才二十出头，唇上还没有蓄须。

“艾莉西娅，你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可笑，不值得一提吗？我不过是你的裙下之臣之一而已，你享受着情人们为你争风吃醋，决斗拼命。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要求，你也不会嫁给我，或许我要求你的忠诚就只是痴心妄想……”

也许是因为这个艾莉西娅并没有和他争吵，利安德尔先生自说自话，语气倒还如往常一般温和。

但是很快，利安德尔先生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样，在空中抓挠着，撕扯着。接着挽着头发，手中空无一物地在脸上作出了描画的动作。接着指间就好像牵着一根看不见的线一样，在空中穿来穿去，在缝着什么东西。

听过艾莉西娅讲述的人，都知道利安德尔先生在做什么。只不过艾莉西娅的所说毕竟是一年前的记忆，和眼前发生的事情有所出入，剩下的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利安德尔先生重复着穿针引线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空气中那个已经完成的作品搂在了怀中，闭上了眼睛，身体轻微地摆动着。他的脸发生了变化，在片刻之间，胡子长了出来，脸上也已经染上了十年的风霜，同时柔和的神情也变得狠厉而疯狂，他将怀中那个无形的作品一下子抛在了地上，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艾莉西娅，就算是你死了，为什么还是要纠缠着我……你是我的噩梦，你是我的噩梦……噩梦……”

在男仆们一见到进入丹塞沙漠的人就不停说着的那段话中，艾莉西娅和“蛮横”姐姐的萨布丽娜相对，用的形容词是“温顺”。在这段话给人奠定的最初印象里，艾莉西娅是一个乖巧温柔又善良的女孩。之后，众人或是扮演，或是看到的艾莉西娅们，无不是娇俏、纯洁而又迷人的少女。但是在利安德尔先生的口中的艾莉西娅，却又淫-荡又狠毒，不仅到处勾引人，还怂恿着情人们去杀掉丈夫。而那些被利安德尔先生杀掉的男仆们，居然曾经是艾莉西娅的情人。

艾莉西娅公主透过墙上的管道，注视着利安德尔先生的动作，拧紧了眉头，从利安德尔先生对着空中穿针时，就开始嘀咕着：“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你是我的噩梦，是我的噩梦，这个噩梦我已经不想再独自做下去了……”利安德尔先生突然望向那堵假墙，“那你们来陪我做这个噩梦吧，进入沙漠的所有人，都要陪我一起做这个噩梦……谁也无法逃开，谁都没有办法逃开……”

墙壁轰然间化为齑粉，一下子消散在空中。

“你们之间，倒是有一个挺厉害的人在。”利安德尔先生鹰一般的视线在另一间屋子里的众人脸上扫过一遍，袍袖一挥，那个假艾莉西娅便被掀翻在了地上，恢复成了一滩沙子的样子，“可惜，实在拙劣。”

娜提雅维达略带挫败感地叹了一声。

众骑士们原本正等待着出手的时机，谁都没有想到利安德尔先生居然会突然发难，此时都拔出了重剑应敌，艾莉西娅公主则被众人挡在身后。

然而利安德尔先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向着艾莉西娅公主的头顶抓去。

艾莉西娅公主尖叫一声，她的背后只有墙壁，并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暗橘红色男仆装的人突然从放着假人的那间屋子门口进入。

利安德尔先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他对妻子情人的嫉妒显然要比对妻子的恨更深：“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说着便要变换攻击目标。

骑士们上前阻拦，然而武器碰到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通过了，利安德尔先生根本毫发无伤。

从娜提雅维达掌心中射出一道兼具着治愈和涤净功能的圣光。

利安德尔先生的身体在圣光照耀之处融化变成粉屑……

那个男仆朝着艾莉西娅公主冲去，将后者抱在怀中。

“怎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艾莉西娅公主的语气中带着惊讶与厌恶，还夹杂着一丝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欣喜。

莱芙见利安德尔先生被娜提雅维达除去了，正想瞧瞧这回闯进来的究竟是哪一个男仆。没想到那身暗橘红色的装扮之下，居然是萨布丽娜公主的脸：“您怎么会……”

“我是在你们之后进来的，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独自留在这里。”萨布丽娜公主将艾莉西娅公主抱在怀里，后者奋力挣扎，“嘘，艾莉西娅，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