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大争(47)(第2/4页)

谢青鹤觉得既然控制了局势,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你们是真的不打算灭火了?”谢青鹤问。

这时候鲁家家僮才回头去看自家堡坞,临近外墙的院子已经被烧了大半,那间主屋就像是竖在堡坞内大个篝火,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半个黑夜。

燕城王在此时吩咐:“去灭火。”

火已经灭不了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拆毁着火点附近的建筑,晾出隔火带,防止火势继续蔓延。

燕城王的卫士都精通杀人放火的技能,自然也知道遇到火攻该如何应对。不必谢青鹤指点,这批人就冲进了鲁家,帮着拆房子做隔火带去了。

这时候鲁家终于有人出来,衣衫凌乱,长发披肩,指着燕城王骂:“火烧王都,你是疯了?”

正是太仆鲁宣。

燕城王冷笑道:“点你的房子就是火烧王都,你家一天天地打劫黎庶,岂不是劫掠王都?纵着家人仆从凌虐下民,岂不是□□王都?你家上数八代也不过是替我家养猪的贱奴,在我面前扯虎皮做大旗,也不怕旗杆子断了撅着你!”

骂到人家祖宗头上,基本啥也不用谈了。

鲁宣要么认怂,承认自己祖宗八代都是妘家养猪的贱奴,要么与燕城王不死不休。

让谢青鹤很稀奇的是,鲁宣真的就憋住了。燕城王骂得这么不留情,鲁宣居然就像没听见,由仆人扶着一步步走到燕城王跟前,问道:“这满城的纨绔膏粱,你就非要来堵我家?敢是拿我这个唯一在朝上替你说话、为你张目的诤臣,向奸佞俯首低头,求个苟且余生?”

正如鲁宣所说,聚集在燕城王府门口的百姓那么多,被指控的世家贵族那么多,燕城王偏偏来堵鲁宣的家门,是不是他想拿鲁宣做投名状,去讨好天子,讨好王琥?

燕城王没有回答鲁宣的质问,问道:“鲁邱何在?”

不等鲁宣说话,燕城王又补充道:“我既然来了,一并将人拿了。鲁奂何在?”

下午燕城王的卫士就来找过好几趟,赭平被杀的消息也已经遍传各家,鲁邱和鲁奂哪里敢来见人?鲁家的堡坞四面开门,只有鲁宣从正门出来,其余家人为避火纷纷从侧门离开。

鲁宣冷笑道:“无须王爷记挂。家中叔父与侄男都已经往别处避火了。”

谢青鹤心中好笑。燕城王在吩咐卫士放火的时候,就有几队人趁着夜色往堡坞后边去了。

燕城王不紧不慢地问鲁宣:“鲁太仆在郊野撵过兔子么?”

一阵风吹来,鲁家堡坞邻墙的大屋仍在熊熊燃烧,风中飘散着焦烂的臭气。燕城王受寒咳嗽,再次拢着岔开进风的斗篷,说:“狡兔三窟。要先把几个兔子洞口都堵住了,再往里面灌水。太仆家里有几个洞?”

燕城王一会儿骂鲁家祖宗是养猪的贱奴,一会儿骂人家是一窝兔子,鲁宣被气得够呛。

“你们心里总有许多计较。谁是你的盟友,谁是你的政敌,拉拢了谁才有前程,跟着谁才有权势……庙堂之上,都是你们这样的奸佞小人,难怪国祚不久。”燕城王突然说。

他弯下腰,看着披头散发从睡梦中惊醒的鲁宣,伸手拍了拍鲁宣的脸。

“我来堵你的门,是因为鲁邱十多年前就该死了。若是被我知道詹颖的死也与你家有关,”燕城王盯着鲁宣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你全家上下,就是蓄养的鸡鸭鹰犬,通通都要给他陪葬!”

远处有骑士打了个呼哨,燕城王抬头看了一眼,吩咐道:“走。”

所有人都知道,燕城王事先派出去的卫士堵住鲁邱了。

燕城王带着人马即刻就要撤离,鲁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愤怒地召集家僮:“来人!去追!”

这时候有管事前来回报:“郎主,家中火势滔天,若是带人去追燕城王,家里只怕……”

这是燕城王早就布好的局。

鲁家私兵家奴众多,燕城王府想要硬碰硬,并不占优势。这一把火直接就把鲁家大多数人都拖在了原地。若是鲁宣选择救鲁邱,就要面临堡坞被烧毁的下场,数百年积攒的粮食、银钱、书籍、珍宝,尽数毁于一旦。

鲁宣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他死死咬住牙,怒道:“救火!”

谢青鹤在鲁家门口露了一手,受到了卫士们的热烈追捧,无数道眼光来来回回地追着他。

他仍旧很低调,并不去燕城王身边露脸,也不想靠得太近了,让燕城王的卫士们紧张。对于大多数卫士来说,他仍旧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照旧有谋刺燕城王的嫌疑。

既然不在燕城王身边,规矩就不那么大,不少卫士悄然挨到他身边,询问追捧他的绝技。

谢青鹤从来也不是小气的人,点穴截脉是传世武学,换了是在青州自家的地盘上,他早就点头公开传授了。只是想起这批笑容憨厚的卫士都是陈家的敌人,他日说不得就要沙场相见,谢青鹤只得笑一笑,闭口不谈。

好在这批人也没有逼问他绝学要他传授的意思,不少当时被鲁家家僮纠缠的卫士,这会儿都是挤过来说了两句感谢客气的话,多谢他施以援手。但凡懂点道理的人都明白,刚才若不是谢青鹤帮着放倒源源不断的鲁家家僮,燕城王又不肯下令下杀手,局面会变得非常难看。

哪怕谢青鹤是个刚来的新人,年纪又小,这群壮汉还是心服口服地送上了自己的敬佩与感谢。

“那就是鲁邱?”谢青鹤看着那个被倒提着的胖子,觉得有点不好,“快断气了。”

符光满不在乎地说:“王爷没说要活的。”

就在此时,长街对面来了一支人马,同样是举火提灯,车马萧萧,与燕城王的队伍相向而行,顿时堵了个水泄不通。长街相逢讲究的是礼让,何谓礼?尊卑上下而已。燕城王是天子王叔,在天家辈分高,又曾受命监国,地位尊贵,再有了打退陈家兵马的功劳,在王都就是横着走的地位。

燕城王的卫士也很习惯了横行霸道的身份,哪怕对方有车有马,燕城王这边没有车,队形相对灵活,他们还是习惯地等着对方来叙礼自报家门,然后乖乖地施礼跪拜,退回去给燕城王让路。

对面两列侍人逶迤排开,提着宫灯,车上下来一个锦衣金冠的年轻人。

燕城王的卫士都吃了一惊,纷纷下马。

谢青鹤跟得比较远,见前面都在下马,符光也翻身下来,拉扯他的缰绳:“快,落马。”谢青鹤不过是慢了一步,就被符光催促,“是太子!”

太子妘使。

谢青鹤心中纳罕,太子大半夜跑来堵燕城王,是想阻止他去找鲁家的麻烦?

“叔祖父。”太子走近燕城王的马前叙礼,他恭恭敬敬地对燕城王作揖,燕城王却高踞马背之上,压根儿就没有参拜储君的意思,“叔祖父,儿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