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时刻想着朕,总没错。)(第2/3页)
见,当然得见,这是一个新开端,没有不见的道理。
于是强挣着坐起身,看后宫那帮莺莺燕燕鱼贯从门上进来,忽然感受到了属于皇帝的快乐。
这些人以康嫔为首,围站在她榻前,齐齐向她蹲安行礼。康嫔现在想起还后怕,“才刚那事儿,真唬着咱们了,谁能想到人堆里竟有刺客。”
愉嫔也顺着康嫔的话头子奉承,“也亏得是娘娘,要是换了咱们,早吓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哪儿还有那能耐救太后呀!”
大家纷纷附和,一瞬老姑奶奶成了众人学习的榜样,不光是因为她的壮举,更是因为她如今在太后和皇上跟前坐实了地位,后宫再也没人有这能力撼动她的地位了。
谁能想到呢,混成了糊家雀儿的老姑奶奶,进宫没多久就傍上了万岁爷,这已然是平步青云的前兆了,唯一能阻止她高升的就是太后。
本以为太后对尚家有成见,毕竟前头尚皇后挨废,是一项震惊朝野的大事,尚家想翻身,怎么也得再攒个二三十年的修为,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疯癫的老宫人来,就这么一刀,再次成就了老姑奶奶。大伙儿这心啊,这回是彻底凉了,人要红,压也压不住。反正这后宫就是这样,不是你得意,就是我风光。只可惜这好运气没落到自己头上,那也是没辙,谁让自己不讨皇上喜欢呢。
不过想起和妃,大家不免都有些慌张。
永常在是个实在人,讷讷说:“才刚我从住所过来,经过金莲映日,听说和妃娘娘得了急症,人没了……”
众人脸上俱是一黯,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上半晌老宫人作乱,下半晌和妃就暴毙了。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其实背后不为人知的地方可怕着呢。她们不参与,自然不知内情,但私底下也议论,各种揣测不断。
颐行是亲耳听见皇帝和太后商议的,虽然事情经过她都知道,但在这些嫔御们面前,也得善于打太极。
于是脸上浮起了一点愁色来,哀声说:“想是有什么暗疾吧,平常不发做,这回受了惊吓,病势一气儿就来了。多可惜的,原本来承德是为避暑,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谨贵人说正是呢,“也不知这丧仪怎么安排,是在承德就地办了,还是把人运回宫去。”
要是照着历来的习俗,妃位以上在外身故的,不管距离多远,都得装殓后运回北京,停放在景山脚下的享殿里,日日有人上供祭殿,等钦天监看准了吉日吉时,再动身运往妃园。但妃位以下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一般是就地举办丧仪,离陵寝近的直接运往山陵,若是太远,则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每年清明和忌日由当地官员代为祭奠,也就完了。
像和妃这样的情况,虽然表面对外宣称是得病暴毙,但丧仪方面断不可能照着惯例办。谨贵人说了这话,众人皆侧目看她,贞贵人囫囵一笑,“谨姐姐随和妃娘娘住在景仁宫,情义必定比咱们深厚。如今和妃娘娘薨誓,瞧着往日的旧情,谨姐姐少不得要看顾和妃娘娘的身后事吧?”
于是大家都看向谨贵人,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趣味。毕竟不是一般的死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去招那晦气。
谨贵人脸上神情尴尬,又不好推脱得太分明,便道:“上柱香的情义总还是有的,至于丧仪,一应都由内务大臣操办,我一个深宫中的闲人,能帮上什么忙。”
横竖是不会有人过问的,大家都显得意兴阑珊,虽说热闹瞧着了,却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多议论,人都去了,还有什么可嚼舌根的,总知谨记一点,帝王家富贵已极是不假,动辄性命攸关也是真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吧,和妃那一派愁云惨雾的时候,老姑奶奶却正红得发紫。后宫里的女人虽个个自视甚高,却也最善于见风使舵。如今贵妃和四妃损兵折将,就剩纯妃这一根独苗了,这回又立大功,可见不久的将来,大英后宫又会是尚氏的天下。
而老姑奶奶本人呢,显然和裕贵妃不一样,人家并不屑于做什么假好人,就算不招大家待见,也讨厌得坦坦荡荡。
先前那几个招惹过她的,下场都不大好,跟着恭妃挤兑过她的贞贵人和祺贵人,此刻是最慌张的。她们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带着些献媚的滋味儿轻轻往前蹭了蹭,祺贵人说:“娘娘这会子伤了手,想必要将养好些日子,倘或闲着无聊,咱们姐妹可常来,给娘娘解解闷儿。”
结果招来老姑奶奶一声嗤笑。
祺贵人尴尬了,颊上的肌肉吊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颐行知道自己让人下不来台了,忙笑道:“我才刚还想呢,和妃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后心里必定难受,要多去陪太后解解闷儿才好,不想你们倒要来陪我。我这伤,也不算太重,歇息两日就会好的,大伙儿不必放在心上。”
她没有和她们亲近的心,尊就是尊,卑就是卑,犯不着装模作样打成一片。
康嫔瞧得真真的,既然如此,就不该在这里讨人嫌,便道:“娘娘今儿受苦了,好好保重为宜。咱们人多,乱哄哄的,没的扰了娘娘清净。还是各自回去吧,等娘娘大安了,再来请安不迟。”
于是众人就坡下驴,立时向她蹲安行礼,潮水一样地来,又潮水一样地退尽了。
颐行直到她们走出一片云,才重新瘫软下来。银朱上前查看,她不愿意叫这些人笑话,强撑着应付了这么久,熬得背脊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银朱忙打手巾给她擦拭,又替她换了衣裳,轻声道:“主儿这又是何苦,不见她们就是了。”
颐行却笑了笑,“连我都不见人了,四妃岂不全军覆没?我得给自己撑一撑场面,让她们知道以后除了贵妃,我行老二。”
含珍从外面进来,笑着说:“这话过于自谦了,应当是您行老二,没人敢居第一。”
对于一心挣功名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傲视群雄更让人高兴的。颐行得意地笑了两声,又吃了一品膳粥,可是将夜的时候发起烧来,倒在床榻上直犯迷糊。
含珍心焦得很,上延薰山馆找了怀恩,“不知怎么,我们主儿身上发热起来,人也糊里糊涂的,直念叨万岁爷。”
怀恩一听也着急,不住回头往殿内瞧,一面道:“军机大臣还在里头议事,你先回去,给娘娘打热热的手巾把子擦身,等里头叫散了,我即刻替你把话传到。”
含珍嗳了声,重新赶回一片云,照着怀恩的嘱咐,一遍遍替她擦身降温。
不多会儿皇帝便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一只绣花鞋。到了她床前把鞋端端放下,牵过她的手腕来辩症,略一沉吟便吩咐满福去取犀牛角研成粉末,和在温水里让她喝下去。倒也没过多会儿,她身上热度渐退了,睁开眼睛头一件事,就是感慨身边有个懂医术的人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