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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身陷囚笼(第2/4页)

惊愕的他感到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用力地揉搓着双眼。无疑这是今天被发明出来代替小说的产物,他是如此地沉迷其中。在这间以绿白两色为基调的房间里,他所受到的震惊已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想象,甚至大大超过了刚刚苏醒时的感受。

他站起来,很快便从活动电影一般的戏剧之中走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奇妙幻境。那些宽阔的街道,喧嚣的人群,还有那些身穿白衣的人们,以及刚刚醒来时眼前闪过的景象,纷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意识中。在他的记忆中,那个管理会曾经多次被提及,似乎还掌握着超乎寻常的至高权力。他们也曾说到过迷睡人。但是不可能有什么清晰的记忆留在他的印象中,因为当时的他还处于迷睡之中。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呢?他一定要回忆起来。

他走到卧室里,透过排气扇快速旋转的空隙仰着头向外张望。除了排气扇叶片转动时发出的嗡嗡声,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喧闹声传来,那声音有点像某种机器在按节奏运转时产生的噪音。除了这些之外,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屋子里在灯光的映照下依然亮如白昼,这个世界似乎永远被明亮的华光所包围。但是,透过排气扇旋转叶片之间的间隙,那忽明忽暗的交错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外面已经处于夜色的笼罩之下,唯一光亮的,是那几颗闪烁的繁星。

他依然没有停止对房间的观察。那扇装有衬垫的门依然无法打开,也没有类似于铃铛之类可以呼唤他人的工具。除了惊讶,剩下的更多是无奈的感叹。但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依然驱使着他,探寻这其中的奥秘。他希望能够找到一种途径,让自己面对这些新鲜事物时不再手足无措。他也试过说服自己静下心来慢慢等候,直到有人出现。但是很快就失败了,很快他便失去了耐心,如坐针毡的他感到坐立不安,没有任何消遣与感官刺激,而且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消息,这样的时间让他如何熬得过去?

他又走到了另一间屋子,走到那台同样的设备前,很快他便琢磨出了一种方法,可以将这些圆柱石置换出来。可是当他正打算动手时,一个念头又出现了,他想到,已经过了整整两百年了,这种语言还是那么的清晰且容易辨认,这些用于固定的小装置一定发挥着重大的作用。接着他随便找了一块圆柱石换上了,很快响起了一首动听的幻想曲,前半部分气势恢宏,后半部分悠扬婉转。没过一会儿,他便有所发现,这首曲子是根据坦豪瑟(十三世纪德国武士及吟游诗人)的传奇所改编的。虽然他对这首曲子没有很深的研究,但是其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确实毋庸置疑的,只是多了一重陌生的现代感。按照中古传说,维纳斯在山洞中建设了宫殿,将游客们吸引至此,并使他们忘记归还。坦豪瑟并没有去过维纳斯山,而是去了享乐城。那么享乐城到底是什么呢?说到底无非是一个虚幻的梦境罢了。也许只是某一个热爱幻想,沉迷于声色的作家杜撰出来的而已。

他的情致被激发起来了,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乐曲慢慢地展开,一种并不和谐的感伤之情被赋予这则传奇之上。他顿时热情大减,渐渐没了兴致。

一种厌恶之感随机产生,深远的意境不见了,对理想主义的表现已经荡然无存,唯一剩下的便是强烈的现代气息。这座二十二世纪的维纳斯山并不属于他,他强烈地还念这首乐曲在十九世纪时所散发出来的艺术气息,虽然他的意识中已经想不起它的伟大之处,但是基一种怀念的情绪,他依然感到愤怒无比。他站了起来,充满了羞愧与愤怒的情绪,他不屑于见到这种东西,就算自己正处于无边的孤独之中。他拖着这台机器往外走,情绪异常激动,希望找到一个办法不让它再继续发声。“啪”的一声,一抹紫色的火花突然跳到了他的手臂上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东西便陷入了沉默。到了第二天,他又找到了其他圆柱石,当他企图将原来的圆柱石替换下来时才发现那装置已经报废了……他又开始一圈一圈地围着屋子踱步,各种各样纷乱无序的印象再次涌入记忆之中。他感到非常困惑,眼前的现象与自己关于这些圆柱石所做的推断实在大不一样。有一点令他最为震惊,甚至自身难以释怀,活了三十多年的自己,竟然对于未来的日子没有进行过半点遐想。他又开始喃喃自语,“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创造未来,但是又有几个人真正用心思考过,我们一心想要创造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未来就在我们的面前!”他们究竟已经进入了一个怎样的时代?又有哪些最新的创造?我又是通过什么来到了这里?其实我早已料想到了这些宽阔的街道和房屋,甚至包括着喧嚣拥挤的人群。但是整个城市的人情面貌却与我想象的丝毫不同!处于富贵阶级的人们竟然奢靡至此!

他很快想到了被称为时代精英的贝拉米,眼前的现实体验,早就在他的《社会主义理想国》中被神奇地预见了。但是这里不存在社会主义国家,更没有什么理想国。基于亲身的经历,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古以来的阶级对立,富人的奢靡与穷人的贫困,始终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了解生活的本质因素是什么,所以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对他来说便不难理解。城市中鳞次栉比的高楼,人潮如海的街道,但是置身于这宏伟的场景之中,依然有绵绵不绝的喧嚣充斥着他的耳膜。霍华德的惴惴不安历历在目,空气中弥漫着无边的怨气。他难道离开了英国吗?并没有,这里依然是英国,但是却完全没有了“英国”的熟悉感。一个接一个的国家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但是最终显现出来的只是那一片片看不穿的帷幕。

他在房间里来回徘徊,像一只被困于囚笼中的野兽不断审视着四周。一股疲惫之感突然来袭,那种类似于疾病的亢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衰竭。他站在通风口的下面,侧着耳朵倾听,就这样呆了好久,他多么希望能够收获一点声音,哪怕是远处喧闹声的回响,他估计,此刻整个城市仍处于一片动乱之中。

他又开始跟自己说起话来,“两百零三年!”他把这个数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而且笑声越来越大。“这么说我现在有两百三十三岁啦!我成为了最年长的居民。估计他们无法将时代的潮流逆转,回到那最古老的统治时期。我拥有绝对的权利。”他的话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还清楚地记得保加利亚的暴行,就像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啊!哈哈!”一开始发现自己在笑时,他感到非常惊讶,但是随后他便为了笑而故意大笑起来,而且笑得越来越放肆。再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开始安抚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他迈出的脚步也慢慢变得正常了许多。“这是个全新的世界,”他无法停止自言自语,“但是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我猜现在的人们已经能够在天上飞了,各种奇妙的事情都能实现。让我再试一试,我要回忆起这一切究竟是从何开始。”最初的发现令他自己很吃惊,关于自己第一个三十年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往事残存在记忆中,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片段,他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记忆中关于童年的部分并不显得艰难,最开始出现的部分是测量课和教科书,人之便是一些生活中颇具特色的人物和事件:已经去世的妻子,找不到关于她富有魅力的部分,只有些有伤风化的丑陋行为残存在记忆之中;此外,他的朋友,对手,甚至背叛他的人也纷纷出现;还有很多匆忙之中做出的决断;还有最后几年的时光,充满了痛苦与犹豫不决的苦恼;最后还有那些孜孜不倦的刻苦钻研。很快他便有了一种感觉,生命中所经历的这一切再次回到了记忆之中,或许已如那常年被弃之角落的腐蚀金属一般,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但是一旦重新拾起,打磨之后,依然闪亮如昔。然而,在天长日久的痛苦浸泡下,他的色调早已变得浓重异常,还值得自己为它的闪亮光泽而付出努力吗?当初的生活令他无法承受,如今他终于得到了奇迹般的解脱。他又从记忆回到了眼前。他用尽浑身解数妄图打开这扇记忆之门,但它却像一个被系死的绳结,作死的缠绕,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他的目光再次透过排风扇的间隙看到了外面,此刻已经快要天亮了。这时候,一阵熟悉的劝导之声从记忆的深处涌起。“我必须马上睡觉。”他对自己说道。原本四肢不断加剧的疼痛此刻得到了些许缓解,整个身体的滞重感也慢慢消退,加上精神层面的忧伤慢慢散去,他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他走到那张形态奇异的小床跟前,轻轻地躺下去,很快就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