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雪襟怀(第2/2页)

他满面羞愧歉疚之色:“易少主已经把自己的责任担下了,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回护我,说来还是我的不是。请各位长辈们责罚,我也在这里向舒师兄赔罪了。”

在刚刚舒令嘉拔剑的时候,姜桡人还没有出现,但已经朝刑堂而来了,舒令嘉远远受到他主角气运的压制,差点拔剑失败。

而现在,姜桡就在这里。

所有人都看着他。

姜桡言辞恳切,说罢之后又向舒令嘉连连赔罪,何子濯瞧了一会,皱眉道:“好了。”

他淡淡地说:“阿桡,你也是一番好心。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罢。”

只有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显得舒令嘉方才那一切的挣扎和努力,都可笑起来。

看到姜桡,易凛抢着要承担罪名,甚至连严肃的刑堂长老们都没再说出要追究。

这是命吗?

舒令嘉握紧手掌,方才拔剑时留下的伤口再次传出剧痛。

不,他不相信这些。

原本姜桡的行为并未被当众揭穿,此时面前的一切恰恰证明了,命运正在悄然发生偏移。

既然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他又何必在这样的泥淖中自困?弃我去者,无需留恋。

何子濯冲姜桡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到一边去,这才看向舒令嘉,想了想,和声说道:“令嘉,今日你是委屈了,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师尊提。”

他轻轻一挥,一个小玉瓶飞至舒令嘉面前。

何子濯道:“这里是三枚玉髓丸,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是为师特意令丹房为你炼制的,回去服下罢。”

舒令嘉没有接药,反而后退一步,道:“师尊,弟子确实有个请求。”

何子濯温声道:“你尽管说。”

舒令嘉直言道:“我要离开这里。”

何子濯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师尊应该知道……”

舒令嘉微一闭眼:“我生平最厌者,便是仰望他人垂怜而活。”

双目睁开,眸光如秋波般清透微冷,其中却无半分犹豫和软弱。

他道:“今日在山上见不着公道,那么舒令嘉亦不愿在此容身,只能求去。”

主角诚恳道歉,姿态极低,他却这样咄咄逼人,倒是很符合恶毒男配的形象了。

竟然当堂口出如此叛逆之言,直令满座皆惊。

早就听说舒令嘉自幼天赋超绝,被师长给宠坏了,娇纵任性,脾气也大,眼看他受点委屈就要出走的架势,传言还当真没错。

一位长老呵斥:“张狂!”

舒令嘉也受够这闲气了,话已出口,索性负手笑道:“谨慎有谨慎的好处,张狂有张狂的痛快。”

何子濯脸色一沉,冷冷逼视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舒令嘉道:“是。”

他没有兴趣把自己拘束在这片地方跟主角争长论短,天地广阔,自有其他施展之处。

方才何子濯让他有要求尽管提,正是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退让。

姜桡十分愧疚,连忙说道:“师兄莫要误会,师尊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只是看我身世可怜,这才多加照拂而已。我愿意自领重罚,请师兄千万不要再生气。”

舒令嘉向来不吃这套,似笑非笑,目光在他面上一扫:“若你受罚,那是因为你自己私闯禁地,做错了事。与我下不下山有何关系?”

姜桡一时语塞。

何子濯道:“阿桡,没你的事,先退下。”

见他依旧在回护姜桡,周围的普通弟子们交换眼神,均感到一阵不满。

自从姜桡来到山上,整个凌霄派上下很少有不喜欢他的人,都觉得这位师弟简直哪里都好。

但这个时候,大家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忽然之间,竟有种头脑一下子清楚起来的感觉。

方才舒师兄被冤枉的时候姜师弟没出来,真相澄清了,他一下子就冒出来解释。

师尊和各位刑堂长老也是,以前明明是最疼爱舒师兄的,自从姜师弟一来,就开始如此明显地偏袒于他,都要把舒师兄给逼走了!

太不公平了!

有人忍不住喊道:“舒师兄,你不要走!我只认你是鸣剑峰掌剑使!”

“是啊,我们愿意一起请刑堂还师兄一个公道!”

看到这一幕,姜桡不由怔住。

这是他上山以来,头一次从他人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厌恶情绪。

姜桡有些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原本是他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想取火晶石也是为了孝敬师尊,反观舒令嘉,才是忤逆不敬,咄咄逼人。

然而对方现在竟然提出下山,一招釜底抽薪,让自己的处境瞬间尴尬了起来,苦心经营的人气也下降不少。

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受罚。

何子濯淡淡一抬手,制止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令嘉。”他的声音中有沉沉的怒意,“你当真不听师尊的话了,一定要置气?”

舒令嘉道:“该说的,弟子已经言尽。”

何子濯怒极反笑,喝道:“好,要走便走,谁也不准拦他。我倒看他在外面撑到几时!”

他自从接任掌门,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还没人见过何子濯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舒令嘉却毫不犹豫,撩起衣袍跪下,双手交叠举过头顶,郑重道:“舒令嘉拜别师尊。”

他冲着何子濯三叩首之后,站起身来,转头便走。

舒令嘉做事太绝,何子濯下意识地抬起手,似是要将这个脾气倔强的徒弟拉住。

跟着他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微沉,拂袖重重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

何子濯身为掌门,既然已经发话,众位弟子就算再是不甘也只能作罢。

他们眼看着舒令嘉踏上通往山门的石阶,身影渐去渐远。

身后万里长天,身前苍意云垂。

明明是一言轻掷就离开这天下之人无不争往的显赫宗门,他却似无惧无悔,满怀慷慨。

甚至连易凛都不由微感愧疚。

自己与舒令嘉平素并无仇怨,谎言的初衷只是为了维护喜欢的人,却没想到竟然造成对方离开凌霄山,这后果有些太沉重了。

他突然觉得心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