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窗阴一箭(第2/3页)

他抬头,正好看见对面摆着一副铜镜,镜子中的脸还是他那张脸,但眼角似乎拉长了一些,皮肤也显得更加清透莹白,整副容貌便如同明珠美玉,简直有些熠熠生辉一般。

那人不光能与他神识相通,而且甚至仿佛解开了他身上的某种禁制,这到底是谁?

舒令嘉正是满腹疑云之间,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踏过客栈的长廊,正朝着自己房间这边走了过来。

舒令嘉一下子就从床下跳了下来,闪到门口,便听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只与他隔着一道门板。

然后有人“嗒嗒嗒”,在门板上敲了三下,那声音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很有韵味。

也只有一个人,连敲门都能敲成这个样子了。

舒令嘉几乎是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脸上已经带了点浅笑,却故意问道:“谁啊?”

他的语气有种假凶的感觉,让人想起毛还没长齐,却要弓腰拱背呜噜噜发狠的小奶猫,站在门外的景非桐也笑了,说道:“我是舒令嘉。”

舒令嘉眉梢一扬,哼了一声,说道:“不可能,我认识舒令嘉,他说话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你这个骗子,到底有何居心?”

景非桐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吗?哎呀,那可坏了,这位公子,不瞒你说,其实我失忆了,只记得舒令嘉这么一个名字,这可怎么好啊。”

舒令嘉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将门一把推开,捣了景非桐一拳,又扯着他的袖子拉他进门:“偏就是你会说!”

景非桐只是笑,进了房间之后把门关上,仔细看了舒令嘉几眼,然后怔了怔。

舒令嘉道:“怎么?”

景非桐道:“这些日子不见,我瞧你气色还好,只是怎么模样有些……变了?”

他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形容。

舒令嘉这幅样貌,本来就器彩韶澈,明姿粹美,是一种极为明艳和锋利的漂亮,而他如今的样子,更似乎比先前还要好看了一些,乍一看去,简直煌煌不可逼视。

但景非桐本来就不在意他的相貌美丑,只是觉得舒令嘉甚至在气质上也与之前有了些微妙的差异,以前仙气盈然,此刻隐隐多了一丝魔魅之感,这样些微的陌生,让人有点不习惯。

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舒令嘉道:“说来话长,但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先听你的发现。”

景非桐失笑,道:“好罢,那我先讲,不过你得先坐下。”

舒令嘉走到窗前的桌边,勾脚轻轻一踢,将一把椅子踢到景非桐的面前,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笑道:“怎么,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难道会让我震惊的站不住吗?”

他说的轻描淡写,是因为景非桐从进门开始,脸色上也没有表露出太多异样之色,所以舒令嘉压根就没太当回事。

他坐下之后倒了两杯茶,却见景非桐双手结印,连下三重结界,将整个房间封的严严实实。

舒令嘉的脸色逐渐惊疑,眼看着景非桐走到自己面前:“你这是……”

景非桐弯下腰,附在他耳畔低声说道:“纵无心的封印地我已经进去过了。”

舒令嘉一转头,惊讶道:“你进去了,你自己进去的?你疯了,那多危险!”

房中光线模糊,在这个距离上,他才突然发现,景非桐的黑眼圈很重,脸色也有些不好。

听到舒令嘉的话,景非桐才笑了一下,说道:“无妨,不危险,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纵无心从来就没被封印过。”

舒令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眼睛逐渐瞪大了。

就算是景非桐说纵无心跑了,他都不至于这么惊讶,但是若说从来没有被封印过,那之前包括何子濯在内的所有人,那一番努力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为此,他们甚至还付出了沾染劫难的代价,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如果这话换了一个人来说,舒令嘉必定斥为荒谬,但景非桐为人谨慎,这话他敢出口,就一定是真的。

舒令嘉抓住景非桐的手臂:“你怎么知道的?”

景非桐将他进入封印地的整个经过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他口才极好,舒令嘉光是听着,便感身临其境,只觉得浑身上下毛骨悚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真佩服你,刚来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怎么办呢?”

景非桐笑了笑说:“你是没看见,其实我当时非常惊慌,差点没力气从里面走出来。现在见你这幅样子,已经是努力安慰了自己很久了。”

他按了下舒令嘉的肩膀:“不过我也想开了,没事,天塌不下来,咱们见招拆招吧。”

“我合理推测,纵无心即便是没有被封印住,也一定受了伤,所以才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兴风作浪。可见他就算是厉害,身上也终究还是有破绽在的。”

有时候情绪的感染力很强,舒令嘉乍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感觉天都塌了,但景非桐这样一说,他也又觉得心情放松了些许,说道:“倒也是。”

景非桐笑看着他,舒令嘉外貌微妙的变化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烛火的光线落在他的眼角,微微闪动,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泪光一般。

这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在舒令嘉的眼角处轻轻摩挲了一下,却发现是干的。

数日未见,景非桐竟一时舍不得收回手,柔声问道:“你呢?这些天过的好吗?脸又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舒令嘉这个人就是吃硬不吃软,对于他来说,别人迎面抽过来一个大耳光,都比这样轻柔无比地摸一摸他的脸要更好对付。

景非桐的语气中带着关切与担忧,让舒令嘉陡然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那时候没觉得什么,他这样一问,倒是让人心里陡然漫上一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的疲惫。

舒令嘉移开目光,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景非桐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还行吧。就是从青丘出来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便听景非桐咳嗽了几声,于是又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用手掩着口,眉头微蹙。

舒令嘉心念一动,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景非桐的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他两手一起扒着景非桐的胳膊,把他的手拽下来,这才看见对方苍白的嘴唇上已经沾了血迹。

舒令嘉吃了一惊,连忙道:“我扶你去床上躺下歇会。”

景非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转眼看见舒令嘉眉头拧着,眼中神情有惊慌也有担忧,顿时觉得心头微微一痛。

他反手将血迹抹去,笑着安慰他道:“真没事,只是受了些微内伤而已,也不重,哪里就用得着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