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君入瓮7(第2/4页)

说话间,笛声自然断掉。

张自贤在距剑老虎三尺外倏地停驻,与他不近不远的相视了片刻。

魂魄刚回体内,猝然对上那双盛怒锐眼,张自贤险些吓得复又魂飞天外;惊惧间两步退后,栽倒在地。

剑老虎只是不理这泼才,转头一声喝问:“江凝?!”

巴德雄啧啧叹道,“惊鸿仙子,这些年可着实做了不少好事,却又深藏功与名,别说仙子仙女……道一声惊鸿菩萨,也不为过。”

叶玉棠心道:深藏功与名,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吧?

剑老虎闻言气极反笑,问,“江凝,你究竟做了多少好事?”

巴德雄也跟着笑,说,“江宗主也别太动怒,毕竟自古猫鬼阵下无完人。为搭救夫婿,惊鸿仙子也下得凡来,也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

张自贤骤然驻足,令江凝稍松了口气。但她又怕贼子一个不高兴纵再去伤人,父亲便危险了。故只先骂了句,“你闭嘴!”

七星盘就在近前,她微微眯眼,留意江余邙位置,于十尺外,以腰为轴,倏地倒悬。

双刀行至谷底越纵越快,刀上白衣身影也似一片疾云。

叶玉棠眼里瞧见,心里念着:仙子,你可千万、赶紧地,将这头倔虎从这谷里搭救出去。身在此地众人本就如履薄冰,有他在如在冰上丢了把柴,既要灭他自个儿的火,又怕因扑火而众人一倒带进阴沟里,难啊难。

不留神,剑老虎冲开右臂经脉,一个重掌击出。

急行的白云被这一掌给拍散了,白影从双刀上扑跌出去,腰身撞上七星石盘前陡转身形,倏地腾起,于石盘莲步轻移,落于泥沼上几步疾驰,坠地时堪堪稳住身形。

玉袖生风,裙裾偏飞,衣不染尘垢。

叶玉棠情不自禁,却又不合时宜的脱口赞道,“真美啊……”

江余邙一拂袖,负手看着江凝,冷笑道,“我岂要贼子搭救?笑话。”

江凝闻言,有一瞬沉默。

江余邙道,“你说说吧。”

重甄自知无力劝阻,只得也默然听着。

反倒山上众人皆劝说道:“江宗主何故如此?和不等收拾了贼人,再从长计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江凝却渐渐眼眶通红,讲出一句,“是,女儿逼不得已与贼人谋事,便也是贼。”

江余邙心下了然,微微颔首,朗声道,“向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为求当年一个真相,诸位与我共赴此局,便已做了最坏打算。若终有一死,这笔糊涂账也不必带到底下去。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自不敢有异议。

叶玉棠心想,这剑老虎轴起来,也真是天下无敌了。

及至纷议渐息,江余邙又转头问江凝,“当着诸位的面,我且问你。十年前,君山岛,有没有你的一笔?”

江凝摇头。

江余邙又问,“缘何有人使惊鸿剑伤了刀宗第一张老?凭谁能伤她?”

江凝答得倒也爽快,“是我。”

稍作回忆,立即为这话作解释,“那女子说的没错……确是我欲从郭公蛊下救回梦珠性命,而与程血影起了争执。”

江余邙又问,“你如何未卜先知,留宿君山?”

不及江凝答话,他忽然怒骂,“好个孬种,非得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承认的?”

江凝便说,“父亲教训的是。”

不疾不徐,柔声叙述,“那日和今日这般,我一早便知巴德雄要谋害他人。不同的是,十年之前,我与巴德雄因事生了争执,一拍两散,是去救梦珠的。而今日,却是我为了彤儿,有求于他。”

众人闻言,齐声大哗。

她立于泥沼之上不染纤尘,如一株孤孑的芙蕖出水。她向来是仙子,圣女般的存在,如何便轻易泯然众人,沦为庸常甚至有些恶毒的寻常妇人?

一众男子皆难置信,甚至有人情难自已,放声哀哭起来。

江凝却格外宁静,立于谷底,娓娓道来。

“十年前,方郎困于猫鬼,救回时早已半身不遂。遍寻名医,皆说他病入膏肓,早无药可治。方郎不愿拖累于我,已一心求死。我悲不自胜,本以为山穷水尽,有一日却收到一封匿名书信。信上说,能解我之忧,能救方郎于水火的,天下唯有光明躯神仙骨。”

“之后,我依着信上线索,见到了马氓。他给我一些蛊虫,其中有生蛇蛊……还有些许别的什么蛊,有的可使经脉错乱,有的可将人困于方圆十里,只因他要我杀的是个武功极强的女子,未免我无法将她制服,用这几种蛊可保无虞。后来,也是我运气好,籍六弟姻亲关系,找了个由头,将她请到山上来。谁料中间出了岔子——彤儿瞎胡闹,将蛊袋翻得杂乱。我一时难以分辨,索性将所有蛊虫,悉数掺进她一人饭食之中。”

便有人问道,“什么女子,连你也无法制服?”

有人答了句,“武曲。”

另有人开口道,“也是很久不曾听见这名号了。”

人群稍稍安静了一阵,像是在致哀。

叶玉棠朝长孙茂小心看去。

说实话,她实在心里打鼓,怕他一个不高兴,提刀去将他表姐发落了。

幸而他面上倒没显得不悦。

转念,叶玉棠又想,受害的也是我,怎么搞得像我做错了事似的,处处陪着小心……

正感慨着,又听见江凝说,“那餐饭后,我在雪原撞见她与六弟谈天。打量这二人情孚意合,暗生悔意。可惜我事已做下,六弟亦另有良配,到底欠些缘分……谁知她带着一身蛊毒,离了雪邦。我一时阻拦不及,遣去跟踪之人也悉数跟丢。苦苦找寻她数日,直至那天,六弟痴寻她寻上了雪原,我已悔之晚矣。”

“拆鸾抛凤非我本意,陷六弟于与我同忧之困更使我追悔莫及。自那时起,我便断了要为方郎觅光明躯的念头。正是那时,马氓又找上门来,说他另有一计,这回他主人亲自出马,要我助他取回一早种在梦珠身上的郭公蛊,借此留存方郎神思,可令他毫发无损,改换真身。”

“我已决意收手,一口回绝,将马氓打发了。可我却不能对梦珠知而不救,虽处处提醒她提防小心,她却不以为意。不得已,那年八月,在贼子所言取蛊之日前,我上了君山岛,借口留宿,实则想要护她母子周全。可谁知仍旧晚了一步。梦珠与两个幼子,若只得保全一者,我必然选择保全梦珠……事情被血影撞破,她为护那一双幼子,争执之中被我一剑所伤;却也因此延误良机,令梦珠就此落下病根。救人无果,我不愿留在岛上惹纷争揣测,将此事告知随后赶来的程霜笔,之后便径直离去,往后再未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