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页)
那冰人也在一旁陪笑:“千里姻缘一线牵,真是难得有这样的缘分。”
甜酿静静听见她们说话,不便插嘴,见自己三个婢子都凝神听着,那边接着道:“待明日过江,主人还雇了条船来接,过江就到了金陵,府里什么都备着,也不必往外头去买,挑个吉日成婚即可。”
宝月嘴快,问那几个嬷嬷:“新翰林会跟着船来接我家小姐么?总得先见上一回。”
嬷嬷和冰人、田氏互视一眼,讪笑道:“这个老奴就不知了,主人诸事忙碌,应是会来吧。”
宝月又道:“我家小姐第一次来金陵,先去市集上逛逛走走,买两身衣裳,也买些土仪特产,捎给老夫人。”
“这是自然要的。”
晚间住在客栈,宝月打水给甜酿洗漱:“婢子心里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
“那几个老嬷嬷,只提他家宅子多好,仆人多少,吃穿用度是几等,怎么不提他家都有什么人,新郎官是什么样的呢。”宝月道,“咱只知道一个名字年龄,其他什么也不晓得。”
宝月问甜酿:“小姐就这样放心?”
“满家人都放心,哪个没有去祖母面前美言几句,这么多人替我把关,我有什么不放心。”甜酿收拾自己行囊,不由得莞尔一笑:“有才有貌有银子,没爹没娘没娶亲,不在遍地开花的金陵找,眼巴巴跑来江都娶亲,要么世上就没这人,拐我去卖,要么那新郎官在金陵恶名昭彰,或者病死冲喜,冰人有利可图,左右串通,跑来远地害人。”
宝月瞪眼“呃”了一声。
甜酿睃了她一眼,淡声道:“田婶娘敢跟着一起来送我出嫁,应不是拐卖去做妾做婢,而是是那人身上有什么蹊跷,臭名昭著,马上要死,两者选一,没得跑。”
“小姐……这种人……怎么能嫁……”宝月脸色苍白。
“为什么要嫁,你不是知道么?”甜酿笑,“这么不靠谱的婚事,祖母病急乱投医,都把我打发出来了,你看不出来么?”
“你是我带出来当陪嫁丫头的,清露明霜只来送嫁,日后还要跟着孙先生回江都的。”甜酿此行压根没带多少行囊,两身衣裳,几件银首饰,“那人指不定前头死过三四个妻妾,或是个要死之人,我若嫁过去,你日子也不能好过。”
“所以……”甜酿微笑,“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到了金陵,定然会有个临时的寓所让我们住两日,男方再过来迎娶新人。你是陪嫁丫头,不会陪着我一道出门上花轿,而是花轿走后有人来接你进府,所以……迎亲那日蒙着喜帕出嫁的人是你。”甜酿看着宝月,“你要替我拜个堂,进了洞房,清露明霜守在门外,你喜服底下穿的是婢女的衣裳,脱了喜服,带着清露明霜一道出去找田婶娘,悄悄跟婶娘说我丢了。”
“新娘丢了,田婶娘定然第一个慌张,肯定早早要抽身走,若是能顺利抽身最好不过,早些和孙先生回江都去,祖母那也有个交代。若是男方察觉的早,心里有鬼,未必敢声张,定然先四下去找,再找田婶娘理论,田婶娘也要抓着男方反咬一口。但这些事都不会闹出来,最后面上还会遮掩过去,事由利起,最后总有人能拿银子摆平,田婶娘不会让此事败露,不然她在施家难以立足,也自然会瞒着孙先生。”
这样一来,她逃脱了,施老夫人那处安心以为她嫁了,至于施少连回来后怎么样,就让他们去闹,施老夫人定然会蒙在鼓里,其他的天翻地覆也和她无关。
“你若是想回江都,就抓紧田婶娘,她会想法子帮你遮掩。若是不回留在我身边,我在外头等你,我们一起走,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宝月听得目瞪口呆,甜酿看她:“明白了吗?”
“我不要回江都。”宝月一激灵,若回施府,大哥儿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得天翻地覆。
“这几日你跟着我,将有可能的破绽一点点想好。”甜酿握着宝月的手,柔声道,“别怕,我身上带着银子呢,够我们以后过的很好。”
“小姐……既然要逃……我们现在就能逃啊。”宝月哆嗦问,“何必等到迎亲,众目睽睽之下……”
“祖母身子越发不好了……”甜酿轻叹,“她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我也想她过得安心些。”
剩余路上,宝月都是抖着手,张大耳朵听旁人说话。
马车行至长江口,渡口泊船数里,云烟淡渺,银河玉带蜿蜒从天上来,众人等了小半日,有个褐衣的中年人过来,引着马车驶入一条平板船。
船上有小舱室,宝月扶着甜酿去舱内坐,船虽旧,内舱却布置的整洁干净。
江面风平浪静,一眼辽阔,静水东流,碧天如洗,白云如烟,白鸟展翅高唳,回头望,还能见江岸碧绿的芦苇。
上一次过长江是在镇江渡口,夜半时分,风浪颠簸,狂风呼啸,她在梦中,梦境混乱又靡艳。
甜酿轻轻叹气,她偶尔也会想起施少连,旧年的清脆笑语和肌肤上的黏腻汗水,清风和腻香交织在一起,像什么?像用清甜的花蜜水泡醇厚浓茶,一开始就格格不入。
宝月端来茶壶,甜酿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味熟悉,老君眉,味轻且甘甜:“你从家里带来的茶?前几日怎么不是这个?”
“没有啊……是船家送来的茶。”
甜酿心头猛然跳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细白透明的白盏,质地甚佳。
船只靠岸,船沿搁好船板,车夫驱着马车缓缓驶下平缓,沿着人流,向前驶去。
宝月看着甜酿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僵坐在马车内:“小姐,你怎么了?”
天色不早,这夜宿在客栈里,这里是官道岔口,因商旅兴旺聚集而成的一座小镇,明早启程再行一日,明日就进了金陵城。
这夜,甜酿是盯着宝月入睡的,夜半时分,甜酿摇醒宝月:“宝月,快起来。”
宝月揉着眼睛起身:“怎么了?”
甜酿换着一身极朴素的衣裳,将头发缠成光髻,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成婚了么?”宝月诧异问。
“不了。”甜酿脸色苍白,“金陵未必是可去之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宝月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穿衣裳:“我跟小姐一块。”
客栈门掩着,门口柜台趴着打瞌睡的店小二,一盏油灯轻轻晃,等着来投宿的过客。
半夜仍有赶路的车马行人在官道上走过,借着月色能看到官道上不时经过的黑影。
甜酿拉着宝月的手,蹑手蹑脚出了客栈大门,藏在官道两边的杂草往前走。
“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宝月有些害怕,手掌冰凉,“黑黢黢的……宝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