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怔(第2/2页)
让人去楼上跑腿似乎不太合适,食堂里人挤人,还要排很长的队。然而江声不管这些,闻言愣了一下,有点儿受宠若惊:“什么?我吗?”
像极了小时候那只猫,平常对他爱答不理,撒娇也喜怒无常,有一天居然巴巴地跑到他脚下,讨好地蹭着他讨零食吃。
是只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小猫,浑身好看的渐层长毛,眼睛里藏着一片浩渺宇宙。
不受待见的铲屎官挠了挠头,放下筷子,心情愉快地走了——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问他只喝水吗,有没有什么要吃的零食。
陈里予一时间参不透他在想什么,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呆了两秒:“不用,我不吃零食……”
于是江声“哎”了一声,又转身走了。
“在兴奋什么……”陈里予忍不住嘟哝了一句,用筷子尖扒拉开荷包蛋,一点儿没煮熟的蛋黄流出来,被他嫌弃地抹进米饭里,想了想,又挑起那一小块饭,送进了嘴里。
莫名其妙的,都莫名其妙的。
江声很快回来了,说一瓶水还真的只有一瓶水,往他面前一推。塑料瓶上一层薄薄的冷气凝成水珠,顺着瓶身滚落下来,滴在金属制的餐盘上,轻微的“啪嗒”一声。
陈里予想,他的冷汗也是这么滴下来的。
“冰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联想起先前想和这个人交朋友时候微妙闪过的自卑情绪,没出口半句话硬生生咽回喉咙,打磨抛光好几层才重新吐出来,倒是不尖锐,只淡淡的,“我感冒了,想喝热水。”
这次江声显然听清了,眨了眨眼睛,嘴里无意识地“啊”了一声,接着就是一叠声的“对不起”。
“不好意思,我真没看出来,”对方就这么看着他,眼神看起来无措又懊恼,明明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人,这时候却不自觉地将身体向前倾着,自下而上地望向他,语气诚恳得有点儿软,像在哄他又不太像,“怪我怪我……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不,也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没看出来……”
于是陈里予心底那一点儿欲言又止的微词也被奇异地抚平了,他甚至觉得冰水也无所谓,反正他阈值高得很,对这样平常的物理刺激堪称“麻木不仁”,比起喝到顺乎心意的热水,对方这样小心翼翼认错的模样反而能取悦他。
他听见自己“嗯”了一声,说没事,将就也能喝,正好麻婆豆腐有点儿辣,冰水还能缓一缓。
“不行,生病了怎么能喝冰的,辣的也不行,”江声这时候倒是硬气起来,伸手捞过那瓶水,放在桌角陈里予够不着的地方,“等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打一份清淡点儿的来,食堂接不到热水,不过楼上小卖部卖热牛奶,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你别不高兴啊,别生气。”
江声似乎很怕他心情不好,可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或是对《如何开导陌生人》的实践运用。
有什么可失落的,着凉感冒都能让他心情不好的话,他怨天尤人的唾沫早就淹死自己了。陈里予默默地想着,本来不想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哑着声音道:“没关系,我都可以。”
小时候倒也不是没被人宠爱过,只是很久没人对他这么好,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江声松了口气,拧开那瓶冰矿泉水给自己灌了一口,心想幸好他们来得早,多打一份饭还不至于太耽误时间——不过话说回来,陈里予都生病了,耽不耽误时间他也不能放着人家一个人呆在画室,下午还是得看着他,顺道带人去趟医务室看看。
“乖乖在这儿等我啊,”江声叮嘱道,“别乱跑,人生地不熟的哪哪儿都是人,挤丢了老刘非得抽我。”
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逛集市,学校这么方寸大的一块地方,他一个十七岁心智健全的青少年,还能被挤丢了……陈里予总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像是说顺口了没改过来,照搬到他身上了。
话里还带着微妙的宠溺,可能是前任也说不定——思绪飘到这里哽了一下,陈里予别开视线,不太自然地点点头:“知道了。”
拜这瓶冰水所赐,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江声对视,得以看清记住对方的模样。天赋使然,他对线条和色彩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尽管轻度的色弱让他看到的世界有些失真——能将一瞥的画面存留进记忆里,保持着栩栩如生的模样。
江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多么帅气好看的那一类,比寻常的高中生要白一些,和他自己这样死气沉沉白纸一张的白不同,是透出血色的健康自然的白皙。他的眉眼轮廓深而分明,睫毛是长而直的,凑近了才能看清,从远处看只会显得眼神深邃,看谁都带着一点儿自然而然的暖意。鼻梁高挺,轮廓清晰却不算锋利,是放在银幕杂志上显得突兀,出现在小区门口穿着大T恤五分裤遛狗却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
凑近了看他的时候,江声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眼尾略微垂下去,睫毛闪动,鬼使神差地让他想起某幅画,收起羽翼望向创世神的大天使。
算了,还不如去遛狗。陈里予摇摇头,看了一眼那瓶水,眼前不自觉地晃过某个场景,是对方仰起下巴灌了一大口水,白皙的喉结上下一滚,咽了下去。
魔怔了,他想。
作者有话说:
小陈是个矛盾的可爱小孩,相信我
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