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年少旧事(第13/17页)

大公主身为本朝第一个和离的公主,必将是要载入史册的一位公主了。

虽则景安帝手下留情,只是收回公主府,还允公主将用得着的物什带走,但有许多东西,唯公主尊位可用,无此尊位,也就不可以用了。

好在大公主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她身边的人,有愿意留下的,悉数留下。若想另奔前程的,大公主也会发放个大红包,不枉主仆一场。另外就是能带走的私房,大公主基本上都搬到别院去了,现在不是虚客气的时候,以后吃喝用度,没有朝廷的俸银,没有公主的供给,就要全靠自己了。

大公主私下很是谢了李镜一回,李镜埋怨她道:“先时你竟不与我说一声,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大公主满面羞愧:“阿镜,乍一知有了身孕,我是既惊且惧且喜。要说能商量的人,除了张将军,就是你了。可我百般思量,都未告诉你。绝不是信不过你,我比信自己都要信你。只是,我要先告知你,你必要有所准备。一旦有所准备,定瞒不过父皇的眼睛。你有所准备,父皇怕会误会我与你们串通此事,那时你们再为我求情,父皇怕会多心的。倒不如不告知你,如此,父皇方会信你与秦探花的品性。”

李镜长叹一声,拉着大公主的手道:“你这也算熬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大公主眼泪都下来了。失去生母、母族低微的苦楚,怕也只有李镜能明白她这些年在宫里宫外的不容易。如果她生母健在,或是母族显赫,她如何会被指婚恭侯府?便是少时指婚,恭侯世子非良人,也不一定就要下嫁。纵是下嫁,倘有母亲或母族可依,她又何须用如此鱼死网破的方式与驸马和离?

有时觉着日子没意思,大公主都想过下毒毒死驸马,守寡反倒清净!可有什么样的毒能逃过御医的眼睛?没有。

或者令驸马犯下大错,可不论驸马有何过失,宫里宫外都会说一句: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吧。

真是魔咒一样的生活。

大公主宁可不要公主的尊位,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尤其是在有了自己的骨血之后!

李镜安慰了公主许多话,两人本就是自幼一道长大的,李镜本也不是什么三从四德的性子,道:“当初大皇子议亲时我就看透了,我看平家争到大皇子妃的位子,难道日子就过得比你我痛快了?我反倒喜欢与相公一心一意地过日子,纵不能大富大贵,但心里舒畅。”

大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原先我觉着,对那人眼不见为净也就罢了。可看你成亲,日子真是过得有滋味。”她又道,“你我就不谢了,这回,还多亏了秦探花四下走动。”

“这不是应当的嘛。夫妻本就该同心,难不成,我到处张罗,他站边上看热闹?”李镜笑道,“张将军也是一道长大的,再可靠不过。那一回在驿馆与北蛮人比武,相公就看出你与张将军有些情分,我未多想,只以为你们彼此爱慕,还叫他不要乱说。”

“原本,我与他皆是恪守君法的……”大公主没好再说,其实她与张羿就是那次酒宴后那啥的,大公主道,“先时瞧着秦探花是个大而化之的,他倒是个细心人。”

“他是自小招蜂引蝶惯了,对这上头灵光得很。”李镜很为大公主高兴道,“如今想想,当初我该劝你早走这一步的,幸而你明白得也不晚。光阴多短暂啊,可能一眨眼,我们就都老了。我过得好,也盼着你过得好。咱们生来不缺富贵,缺的不过一个知心人而已。”

“是啊!”大公主道,“待张将军回来,我与他设宴请你和秦探花吃酒,你们可得过来。”

“哎哟,你们要是不设宴,我家那个该不高兴了。他早说了,要你和张将军好生谢一谢他。”

大公主不禁一乐。

大公主将家搬到城里的一处别院,虽则与先时面阔七间的公主府没法比,但也是五进的大宅子,宽敞得很。只是少了长史司等人,大公主也就效仿豪门设了内外管事门房库房等职司。她也是掌过公主府的人,性子亦是强势,虽则现下没有了公主的尊号,也是正经皇女。况且与她出来的皆是身边心腹近人,故而不过三五日,别院便运转起来。

只有一件事令大公主担忧,她倒是自宫里出来了,张将军却依旧没有消息。

李镜是每日都要往大公主这里来的,大公主说起此事,李镜道:“张将军并不在宗人府,先时我就叫相公去宗人府打听过了。”

大公主忧心道:“怕还是叫父皇秘密关押着呢。”

既已出宫,大公主是再难进宫的。李镜本身诰命都不是,更是难进宫里去,上次是求了长公主,长公主看在她与大公主自小到大的情分上带她进去的。倘李镜进宫打听张将军的下落,长公主不见得就像上次那般好说话了。

李镜道:“你也莫急,陛下要是杀张将军,怕是早就杀了。既没杀他,他的性命便是无碍的。我让相公再去问问。”“父皇深厌张将军,倘秦探花贸然开口,反倒得罪了父皇。”“这你放心,我让相公看情况开口,寻个陛下高兴的时候。陛下一向明断,不会扣着张将军不放的。”

大公主叹道:“我原就在宫里说不上什么话,如今没了尊位,更难说话了。”“说这个作甚,咱俩谁也不是宫里红人。”

大公主亦是一笑,今出得宫来,且父皇手下留情,她的日子并不难过,只是眼下担心情郎罢了,相较先时在公主府,反而更舒心些。

不过,李镜还是悄悄把景安帝对秦凤仪说的话与大公主说了,李镜道:“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只是眼下这事,还是先冷一冷再说。张将军一向稳重能干,以后不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像相公五年前来京城,京城里谁瞧得上他,那会儿说我的人也不少。可如今呢?待以后张将军建了功业,谁还会提如今的事呢?”

大公主笑:“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就是父皇那里,纵不是公主,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以往,我深怨他为何赐了那样一桩亲事给我,可如今,还是父皇对我手下留情了。”

李镜对于自家相公在御前的体面是极有信心的,尤其秦凤仪那殿前一号,李镜深觉丈夫虽则科举上已是极有天分之人,但对于帝心之事,丈夫更是一等一的天资。李镜不是清流出身,她家是豪门,自娘家听闻丈夫此事,李镜还在父兄跟前夸丈夫:“不是我说,相公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实诚,感情真,至情至性。”几乎把父兄给肉麻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镜把张将军的事与丈夫说了,秦凤仪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呀?不是说好了叫他俩成亲的,如何又扣住孩儿他爹不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