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病美人(第2/4页)

杜芳若已经命丫鬟端来了一盆冷水,沈涵浸了会儿后,医师也很快就到抵了角房。

沈涵和杜芳若并肩坐在两把交椅处,沈沅则缄默地站在一处,观察着二人的神情。

医师带来了烫伤膏药,待丫鬟为沈涵涂抹了一番后,他道:“姑娘回去再将这药膏涂上三日,应当就是不能留疤了。”

沈涵却噙泪问道:“什么叫做应当是?那到底会不会留疤啊?”

医师面露难色,又道:“这个…要看个人的体质,留不留疤这事,还真不一定。”

这话一落,沈涵的眼眶中登时便落了几滴泪。

杜芳若忙再一旁宽慰她道:“涵姐儿,你一定不会留疤的,快别哭了。”

沈沅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暗觉如果沈涵的手上真的留下了疤痕,她不一定会说什么,刘氏是绝对要拿这事做做文章的。

待走到沈涵的面前后,便也当着杜芳若的面,温声劝道:“涵姐儿放心,长姐我也一定会为你寻到最好的药膏,你这手啊,是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沈涵掀眸观察了一番沈沅的神情。

见她面容温和虽温和,却并没有展露任何的感动之色。

她心中颇不是滋味,亦觉得沈沅这个长姐倒是真如刘氏所说,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不帮家里人也就罢了,她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沈沅竟然还不领情!

好在,沈沅现在没此前对她那么设防了。

这也算是个小小的胜利了。

思及此,沈涵故作委屈地揉了揉眼睛,语带泣声道:“长姐,自从二姐她嫁人后,府里就只剩下我和沐姐儿了…我和沐姐儿相处不来,孤单得很。我也是年幼不懂事,之前冒犯长姐时,也不是故意的…等长姐嫁人后,才渐渐地想起长姐的好来。还望长姐不计前嫌,多让妹妹去看看您,我还没见过朔熙这个小外甥呢。”

沈沅连眨了数下的眼皮,柔美的芙蓉面上,还是显露几分尴尬之色。

而杜芳若,则险些就要捻着帕子去擦眼角了。

等沈沅和碧梧从角房出来后,还仔细地忖了忖这件事。

如果是在上一世,她还是陆谌的夫人,对于沈涵的主动示好,沈沅兴许会感到高兴。

因为在京师,她确实是没什么友人,伯府那种环境也太压抑,这时只要有人向她抛出橄榄枝,她肯定就会接住了。

更遑论沈涵于她而言,毕竟还不是外人,而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可如今的她,却同前世大不相同。

她的婚姻很幸福,也很稳定。

她亦通过陆之昀,结交了高夫人和乔夫人这两位年岁稍长的友人。

她们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同寻常的妇人不同,因着在这些世家圈子内的地位颇高,平日的生活也很养尊处优,所以她们对待事物很是开明,眼界和格局也很大。

沈沅有的时候倒还真不是故意装小、或是装不懂,她这个年岁,阅历还是太浅,有的时候,同高、乔两位夫人说上几句话,便大有一种受益匪浅之感,这个眼界和思路,也比从前更开拓了。

丈夫陆之昀更不必说了,他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到底是比她年长一些的人,性情很成熟内敛。

在相处中,沈沅也经常能感受到陆之昀的体贴和照顾。

但若换成陆谌那样的家庭,再摊上个卢氏那样的婆母,她的境遇就大不一样了。

真要如此,她也许会珍惜和沈涵的这段情谊的。

但现在的她,并不会这样。

及至侯府散宴后,沈沅是同高夫人和乔夫人一并沿着卵石铺地,往大门走去。

乔夫人站在高夫人和沈沅的中间,对着沈沅叮嘱道:“你不用太将你妹妹为你挡热羹的事放在心上,就算是她那手真得留疤了,也同你没有任何干系,又不是你要她为你挡的那一劫。派人给你母家那处送些膏药补品就好,态度一定要端正了,千万不能让你嫡母揪着这件事一直不放。”

沈沅温顺地颔了颔首,亦对乔夫人的这番开解和叮嘱很是感激。

高夫人则道:“我也说一句,沅妹妹你现在的身份毕竟与从前不同,有的是人想要巴着你,就拿今日的事来说,兴许就不是巧合,你往后要多留几个心眼,别被人拿你那好心,利用了去。”

沈沅再度颔首。

亦清楚,高夫人这是在暗指卫氏和杜芳若这母女俩有些势力。

沈沅此前也曾听过卫氏和杜芳若这对母女的一些传言。

却说卫氏极其宠爱看中这位嫡长女,若不是皇帝的年岁小了些,卫氏倒是很想让自己的爱女争取一番皇后的凤位。

见四周已无侯府的下人,高夫人压低了声音,又同乔夫人说了句:“姐姐,我怎么觉得,那杜家的大姑娘,生得同侯夫人一点都不像呢。先前我也是见过留远侯的,可这大姑娘同侯爷也不像,还真是奇怪。”

乔夫人环顾了下四周,虽觉高夫人说得有道理,她瞧着杜芳若的相貌确实是不怎么像卫氏,反倒是卫氏身旁近侍的一等仆妇,竟同杜芳若有几分像。

却还是小声制止道;“我们还没出侯府呢,这些话,还是不要提了。”

——

户部衙门,吏舍。

胡纶的绯红官服前绣着三品文官仪制的孔雀补子,他眼带睥睨地坐在梨木大案后,舍内除他之外,还跪着一青衣官员。

这青衣官员正是户部宝钞提举司的提举,袁琛。

袁琛的身旁,放着一个丈高的红木大箱,其内装满了砖蓝色的大祈宝钞,价值大抵有一万贯。

却说在几十年前,祈朝的政局不稳,各地所需的军火费用庞杂巨大,可祈朝的铜矿却又不足以造出那么多的铜币,故而祈朝也开始仿效前朝,开始印刷纸钞。

面额则从一百文到五百文,分为五等,最大面额的宝钞则为一贯。

胡纶的手中捏了张面值为一贯的蓝色宝钞,见跪在地上的袁琛瑟瑟发抖,便作势将那张一贯的宝钞扔在了他的身前,厉声道:“下面印的红字,你念一遍。”

袁琛接过后,便按照胡纶的命令,颤着声音将宝钞上的红字读了一遍——

“户部…准奏印造…大祈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1)

胡纶眯眼又催促道:“怎么不往下念了?这后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话。”

袁琛的脸泛起了青灰色,终是嗫嚅着将那句话读了出来:“伪造者,斩……”

“大人!大人求求您,放过下官一命罢,下官再也不敢了。”

袁琛不断地向胡纶磕着头,亦苦苦地哀求这位户部的左侍郎大人能够放他一命。

胡纶冷哼一声,待从圈椅处站起,负手走到袁琛的面前时,语气平静了些许:“你胃口倒是不小,私印了近一万贯的宝钞,趁你夫人回扬州老家探亲时,悄悄地它们都藏在了随行的辎重里,这是在给自己攒老本啊,辞官后,还打算回扬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