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禄起(第2/4页)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竺轶见状笑道:“你怎么还不走,舍不得我呀?”

禄起闻言不假思索地朝镜子走去,眼见就要撞到镜面了,那块硬物竟然如同水般扩散出涟漪,将禄起包裹进去。

正在这时,他的手突然被拉住,禄起回头发现竺轶抓着他的手腕泫然若泣。

“我想了想一个人害怕,还是跟你一起走好了。”

禄起根本没时间反应,两人已经因为一股巨大的吸力拉进镜中。

下一瞬间,他们一起站在一个冷清清的公寓里,房间里没开灯,一屋子简洁家具,唯一柔情的是桌上花瓶里的一朵枯萎的蔷薇。

突然,蔷薇上有一片花瓣从花芯挣脱,轻飘飘地落到桌上。

禄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已经消失,只是平淡地看着竺轶,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从他身上散发的杀气浓烈到似乎那片花瓣就是因为他的震慑飘落。

竺轶左右看看,对这样的气氛毫无察觉:“这里是你家吗?”

话音刚落,他被一股大力按到墙上,禄起终于不吝啬与他接近,将竺轶逼到角落,阴沉这脸说:“你是第一个胆子那么大的。”

竺轶抬眼问:“你想杀了我?”他切实感受到禄起的杀心。

“一个我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使小伎俩跟着我回了家,你说我该不该杀呢。”

“但是你杀不了我,主播出了直播后受到公约保护。”

“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后悔跟我回家。”禄起说,“公约是骗笨蛋的,你看上去好像也不太笨。”

“当然,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竺轶吞没尾音与他对视。

禄起心脏微颤,只觉得那双略带金芒的眼珠子仿佛会吸人般。脸上明明笑颜如花,但那双眼睛却毫无情绪,竟有一种清冷的意味。

若不是亲眼所见,禄起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清冷扯上关系。他意外地喜欢这种清冷,以至于到现在他竟然不想杀他了。

竺轶圈住他的腰,把头埋在禄起颈边轻轻吸了一口,然后餍足地退后两步:“多谢款待。”

禄起从耳朵到脚踝完全僵住,片刻后眸中闪过几丝不被察觉的慌乱,让他原本冷硬的线条变得生活起来。

等他回过神,竺轶已经从他家中出去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占了便宜。

竺轶吸饱了信仰,乐呵呵地从禄起家里离开,在路边摊顺了一副印着粉色小猫的儿童墨镜戴上,顺着信徒的记忆往家里走。

信徒住在一条旧巷子里,左右街坊都是三教九流中的下流人士,是预备役中过得最凄苦的那一批。

二十年前异鬼入侵后,的确持续过一小段地狱般的日子,直到半年后《新世界公约》带来了久违的平静。虽然在这之后,人类被分为了三大阶级,但实际上这种划分对世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改变。因为这样类似的阶级观念原本就存在于社会之中,只是因为公约的诞生被放大被强化。

中产和无产人群沦为预备役,预备役中的不幸者则成为祭品以外,原本的上层人士继续当他们的上层人。

祭品始终维持在百分之十,这群人即使不能正常的工作,也无法阻挡社会的正常运转。

早先年,从末日死里逃生的人类还妄图以这一口喘息的机会重新掌握主权。然而持续二十年的无力抵抗,特别是占了人口绝大多数的预备役中,不断有人成为祭品,离开家人朋友死于直播,一股绝望而悲亢的氛围逐渐笼罩于他们的社会活动中。

其中一部分预备役,已然停止了奋斗的想法。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刻成为祭品,然后熬不过见习期就默默死去。

死了,生前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饿不死冻不着就足够。

信徒的邻居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他们汇聚至此,在这个破旧脏乱的巷子中因为柴米油盐而吵闹、埋怨、虚度光阴。

当竺轶从楼下的麻将馆经过时,坐在里面打麻将的人全部停下了动作。

“这不是李高俊吗,好久没看到他下楼了。”

“这孩子不是下楼,是才从外面回来。”

“才直播回来吧,你看他脸白的咧。”

“平时总觉得这人没活人气儿,慎得慌。今天怎么看着有点不一样了。”

“这……恐怕跟他脸上那个墨镜有关系吧。”

“李高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刚下播啊?”

竺轶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女人在叫自己。

“你把你的直播名告诉街坊们啊,我们去帮你刷礼物。”女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还玩什么神秘感啊。”

李高俊才是信徒的本名,他在直播平台上给自己取名为竺轶,只是为了借此与向往的神明链接更加紧密。

竺轶对信徒的了解是从听到信徒祈祷的声音那天起。

被邪神知道、注视、观察对于人类而言,就像是一只小蚂蚁被放进了透明的观察箱中。

并且竺轶的关注并非是主动的,李高俊更像是被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到结果的那一天,竺轶将果实摘下,便可以尝到其中的酸甜滋味。

竺轶对李高俊的了解,包括对当前世界的了解,都是在种下那颗种子后。所以他并不清楚李高俊从哪里知道他的真名,不过李高俊能够与他产生链接,的确和呼唤了他的名字有关。

“李高俊直播间的名字连自己的家人都没告诉过,更别提这些街坊邻居。”竺轶心中暗道,“难道他想连死都无人问津?身为我的信徒未免也太可悲了。”

“问你话呢臭小子。”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竺轶看向她,女人神色兴奋,一副等着看热闹的眼神,这群颓废的预备役都不看好李高俊能活过见习期。

毕竟生活在垃圾堆里的耗子,没有哪只觉得其他耗子比自己更优秀。

女人还在翻着嘴皮子唠叨,她的嘴唇极大,涂着橘色的口红,衬得肤色更黑。

竺轶骤然想起禄起的两瓣薄唇,线条仿佛工笔画般精致,唇色又像山水画中点在月上的一抹朱红。

两厢对比,面前的大姐就有些辣眼睛了。

竺轶学着李高俊的模样客气地笑了笑,绕过女人往楼上走去。

回到李高俊的家中,房间十分逼仄,一进门旁边就是小小的卧室,卧室对面是洗手间,正对着的是客厅,客厅旁边则是厨房。

家里非常杂乱,到处都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好的碗筷和垃圾。看得出李高俊在进入直播之前,并没有任何准备,大约是不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

竺轶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踏入一堆垃圾中。一个小时之后,家中终于一片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