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游戏29(第2/3页)
他故意放慢脚步,独自来到下午他们打雪仗的公园里。
惠堆的小雪人还立在草坪上。
伏黑甚尔把围巾系在了小雪人的脖子上,他的神情认真,仿佛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
他仍旧会缅怀故人,只是心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填满。
……
最后的那根烟燃尽。
伏黑甚尔扔掉烟头,用鞋尖碾灭微弱的火星,在地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灰痕。
九十九由基说:“你还记得你杀了禅院家多少咒术师吗?”
伏黑甚尔说:“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他一身血地从禅院家走出来,踏过满地的尸体,被他放过的女人和孩子们用看修罗恶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九十九由基啧了一声:“你可给禅院扇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虽然他勉强活了下来,但以后再看到类似的天与咒缚,大概都会想起你……”
她顿了下,叹息:“这样也算是给你妻子报仇了吧。”
伏黑甚尔仰头,被雨水自上而下淋了个透,水珠顺着他发梢落下,掉进街边一潭水洼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天空是灰黑色的。
他望着天空,眼眸如天空一般黯淡:“我还没死,怎么算报仇。”
九十九由基闻言,愣了愣。
禅院是伏黑甚尔是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甚至到了宁愿入赘给女人改姓的程度。
可是禅院就像缠绕不去的阴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那天晚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上隐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纹,那些咒纹宣召着她发生了什么。
伏黑甚尔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愤怒了。
那个封建腐朽的家族用最令他恶心的方式激起了他的怒火。
伏黑甚尔想,现在他应该马上找到她,告诉她不用害怕,他可以通过戒指把影法咒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去把那个使用影法咒术式的人杀死。即使那可能有些麻烦,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除此之外,他还会狠狠地教训一下禅院家,让他们永远都没那个胆子再敢觊觎她。
……
想象中的未来总是美好的。
现实却会猝不及防给人沉重的打击。
影子上的那些咒纹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作为曾经禅院家的人,伏黑甚尔很清楚解开影法咒的方法。
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死善于藏匿的咒术师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特级咒术师也无法做到。
而作为被施咒的人,她也还活着。尽管戒指的通道却断了片刻,又很快就恢复正常,伏黑甚尔能通过戒指的通道感受到她在跳动的生命。她没有死。
为她的平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伏黑甚尔却不得不去想,为什么她身上的影法咒会消失?
禅院分家的咒术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取消术式。
唯一的可能,是她与禅院家达成了协议,用其他东西换掉了影法咒。
更强大,更牢固的东西。
比如说契约。
契约是灵魂层面的束缚,无法通过戒指转移。
并且,与影法咒不同,契约并非是不被允许使用的违禁术式,它是被咒术界承认的存在。
……
鲜血染红无名指上的戒指。
伏黑甚尔松开握紧的拳头,指缝和掌心都流着殷红的血,顺着那条短促的生命线蜿蜒向下。
就像一场最糟糕的噩梦。
醒来却发现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心坠落到谷底,伏黑甚尔却出奇的冷静。
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无声。
那么多的咒术师家族,偏偏是禅院。
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他,去任何一个咒术师家族都可以。
唯独禅院不行。
伏黑甚尔太了解那个家族。
他想,如果她真的与禅院家定下契约,被他们当作狗,毫无尊严地利用。
或许在那之前。
他会先杀死她。
……
雨下得越来越大,九十九由基躲在小店的屋檐下,伏黑甚尔从店里走出,手上拿着一盒新买的万宝路。
他是最后一位顾客。
刚卖出店门口,杂货店就关上门,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
九十九由基似乎不理解刚才伏黑甚尔说的话。
她斟酌片刻,说:“禅院家找她,与你无关,即便她不是你妻子,他们也会找到她,给她下影法咒。”
房檐聚积的雨水像散落的珠子,汇成流河。
她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只是没想到,你妻子性格这么暴躁,直接就捅了自己一箭,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伏黑甚尔忽然身形一滞。
他猛的转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九十九由基:“你说什么?”
九十九对伏黑甚尔的反应有些困惑。
伏黑甚尔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到指腹泛白。
九十九吃痛地皱了下眉。
半晌,她好像突然了悟,明白了为什么甚尔的反应为什么奇怪。
她没有具体地解释,而是打了个响指,蜻蜓模样的咒灵飞到伏黑甚尔面前,巨大的复眼向他重映那天的情形。
锋利的箭矢。
沾血的衣服。
消失的戒指。
……
风声雨声被扯得破碎,在耳边不断喧嚣。
血腥味裹着烟草感翻涌于唇舌间。
那些悔恨的话哽在喉咙里,堵塞在心头,像咽不下的鱼骨刺,深深地扎进血肉里。
雨水重重坠到地面,摔进泥里。
一如伏黑甚尔破碎的灵魂。
他松开九十九由基,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其实他很清楚。
与其说是没有信任她。
不如说伏黑甚尔是不相信自己。
他不相信自己能给她美好的未来,值得她放弃一切其他选择。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说喜欢他,可她从来没对他说过究竟喜欢哪一点。他们之间,看起来好像一直是她在追逐,可其实他很害怕,怕他所以为的爱情只是她眼中的一场游戏。
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心血来潮降临人间,照亮他的世界,却随时都会离去。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下。
伏黑甚尔身无一物,心也空落落的。
凛冬的寒风如此冰冷,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却是温热的,像情人诀别时的拥吻。
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公寓门前。
颤抖的手推开门。
那一丝丝不该抱有的期待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既然她曾经复活过一次,她会不会再复活一次呢。
如果他打开门,可以看到她……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伏黑甚尔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子。
满屋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墙面上装点着粉红色的花瓣,用蜡笔画的“Happy Birthday to 甚尔”。
……
今天是他的生日。
伏黑甚尔这才想起来。
他这一生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