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想做咸鱼第69天(第2/3页)

苏斐月等待片刻,“张大人?”

被他唤得一个哆嗦,张大人忙道:“那……就按驸马说得办?”

张大人犹犹豫豫地应下来,苏斐月点了点头,总算是满意了,安平侯不可置信地问道:“舅舅,您为何总是如此?”

“她不过是一个妓子罢了!”安平侯心中愤恨不已,“您怎么就不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斐月冷声道:“好,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下手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

安平侯闭了闭眼睛,勉强让情绪冷静下来几分,“她那玉佩,是我与……是婚约的信物。”

“我在她身上看见玉佩,一把扯下,他——离王妃把玉佩赏给下人,不就是在折辱我?他可以赏人,为什么我不可以砸碎!?”

苏斐月看他很久,才缓缓地说:“你们婚约已解,他又为何要留下玉佩?”

“玉佩是留是送,皆有他自己做主,”苏斐月一字一字地说,“王妃愿意送人就送人,愿意砸碎就砸碎,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算折辱?”

安平侯一下子被问住了,“可是……”

苏斐月道:“有什么可是?”

“照时,对婚约不满的人是你,解除婚约的也是你,”苏斐月毫不留情地说,“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不忿?后悔了?否则你为何追究玉佩的去留?”

“我……”

后悔吗?

安平侯问自己。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可每一次他都不由自主地凝视江倦,每一次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怨恨。

怨恨他变心变得太快,怨恨他只专注于离王。

他……

好像后悔了。

否则他为何在意玉佩的去留?

否则他为何会勃然大怒地摔碎这块玉佩?

“我……”

安平侯僵在原地。

苏斐月并不想要一个答案,他只是失望地说:“这三日,你好好地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我与扶莺抚养你成人,可不是为了你这样回报我们!”

停顿片刻,苏斐月又道:“既然你主动提起婚约,擅自解除婚约,你应当也不曾道过歉。三日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去离王府,向离王妃道歉。”

话音落下,苏斐月再不看他一眼,只与张大人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张大人愣了好一会儿,看看面色惨白的安平侯,对官兵挥挥手,又试探地问道:“侯爷,请?”

安平侯恍惚地走了几步。

是啊,他后悔了。

他后悔解除婚约了。

可他却还要去为解除婚约而道歉。

“哐当”一声,他走入牢笼,大门被锁上,安平侯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后悔了。

可是为时已晚。

入了夜。

将军府上。

“王爷、王妃,这边请。”

将军府上的仆人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往里边引。

江倦还是心情不太好,一路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他到处看看,将军府还是挺大的,风格也实用又质朴。

江倦与薛放离被请到了用膳的地方,这一次是私宴,所以只摆了一张桌子,他们一来,管家就吩咐布膳。

没多久,大将军蒋森涛姗姗来迟,他拱了拱手,“末将见过王爷与王妃。”

“方才练了一套剑法,这才来迟了,望王爷与王妃见谅。”

薛放离颔首,牵着江倦入了座。

“酒楼之事,末将已有耳闻。”

犹豫再三,蒋森涛还是以此事作为开端,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薛放离,“王爷的处理方式,倒是让末将意想不到。”

这些年来,蒋森涛一直在关注薛放离,也自然知晓他行事荒唐,否则那一日与苏斐月饮酒,不会说他心中满是仇恨。

于薛放离而言,他妹妹亏欠于他,他们蒋家亏欠于他,甚至就连陛下与皇太后,也都亏欠于他。

到现在,蒋森涛都还记得几年前他闯入慈宁宫救人,十几岁的少年,跪在一地污秽中,缓缓抬起头看自己,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冷漠而空洞,那些恨意,令他心惊不已。

他来晚了。

他到底是来晚了。

蒋森涛见状,只觉得心底发寒。

彼时,虞美人——也就是晴眉去世之后,弘兴帝悲痛欲绝,他把自己关在养心阁,既不上朝也不见大臣,连皇太后都拒之于门外,皇太后恨极,便发泄在尚且年幼的薛放离身上。

她让人把离王与他那母妃的尸身锁在一起。

十四日。

整整锁了十四日。

无人送吃食,什么也没有。

这十四日,红颜化为一滩脓水,白骨恶臭阵阵,蒋森涛甚至都不敢去想,这十四日,薛放离是如何熬过来的。

当年他父亲去晚了,从此世上再无蒋晴眉,只有虞美人,后来他也来晚了,少年嘴唇红得好似饮了血,他红着眼睛,状若疯癫,“你们都不想让我活下来,我偏要活下来!”

“过去她恶心我,喂我喝她的血,让我食她的肉,她不想我活下去,那么我就算喝她的血,食她的肉,也偏要活下来!”

“凭什么你们想让我死我就要死?我要活得好好的,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蒋森涛上过战场,手下染血无数,可在这一刻,他却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感到恐惧。

因为他的仇恨太深刻也太浓烈了。

哪怕蒋森涛从旧部手中接到蒋晴眉的死讯,得知皇太后囚了薛放离,连夜从边疆赶回来,晚了就是晚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

蒋森涛自诩问心无愧,却与弘兴帝无异,这些年来,都在纵容薛放离。

只因他知道少年时的薛放离有多苦,也知晓他的仇恨有多刻骨铭心。

“是吗。”

薛放离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抬手示意丫鬟不必服侍,而后亲手执起银筷,给江倦喂食,“尝一口。”

心情不好,自然也没什么胃口,江倦摇头,“不想吃。”

他伸手推开,薛放离瞥来一眼,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又给江倦调了一碗蟹粉粥,“喝粥。”

江倦:“我不……”

他还想摇头,薛放离已然把蟹粉粥喂至他的唇边,江倦只好张口吃下。

不过吃下了这一口,江倦还是恹恹地摇头,他拧着眉说:“王爷,我真的不想吃。”

薛放离垂眼望他,竟也没有任何不悦,语气又轻又缓,近似于轻哄,“再吃一口。”

平日在府上,江倦已经习惯了薛放离的喂食,也习惯了薛放离哄着他吃东西,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却忘了此刻自己身在将军府。

在此之前,蒋森涛从未想过薛放离会有这种耐心,也会待人这般温柔,他看得一怔。

十几年前,跪在地上的少年好似恶鬼,状若疯癫,为仇恨所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