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公子从来就不需要别……(第2/3页)
她还翻身下马想去扶起那个奴仆。
可奴仆看到她过来却只是后退,不仅没有向她道谢,甚至看着他主家的方向露出畏惧惊恐的表情。
那会他和赵锦绣还没有太明白他这番神情是因为什么,直到翌日他们路过那户人家看到有人从角门抬着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离开,草席被狂风卷掉,他们看到昨日还活着的人就那样冷冰冰地躺在木板上,身上的伤比他们看到时还要多。
他几乎已经记不起那日他和赵锦绣说了什么了,只记得少女明媚的脸上满是苍白,而那双灵动的杏眼也变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日少女破碎的声音,谢池南漆黑的眼眸却忽然染了几分心疼,他微微阖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便默不作声收回了原先紧绷一触即发的胳膊。
旁人不曾注意到两人这番举动,可魏垣原本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目光自然一直落在两人的身上。此时看到这个情形,他又狠狠踹了几下,而后看着谢池南的方向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血水,“谢二,今日这事,我记住了。”
说话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谢池南身边的红衣女子。
他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是谁,却也看出她和谢池南关系匪浅,以前从未听说过谢池南和哪个女子关系如此密切。
即使这些年谢池南行事浪荡,总流连春楼一地,可能近他身的女子却是一个都没有,那春楼的花魁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那个花魁,魏垣不禁又想到今日所受的屈辱,越想,他眼中的阴冷便愈浓。
赵锦绣即使戴着帷帽都能感受到那阴冷到让人心底发寒的目光,就像密密森林中盘伏在树枝上的毒蛇在盯着你,她心中不喜,刚拧起眉头,那种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谢池南挡在她的身前。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只是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就让赵锦绣觉得安心,她明媚的脸上便忍不住重新抹开一道笑,只是下一瞬,魏垣的话让她脸上的笑再度消失。
“谢二,你不会真以为当年的事可以瞒天过海,谁都不知道吧?”魏垣抬手一抹唇角的水渍,看着谢池南的方向嗤笑一声旧事重提。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明知道说出这样的事会面临着什么,可他就是不想让谢池南好受!反正他家和谢家也不过是表面关系,刺史有监察之责,陛下明着是让他爹来打理雍州,可但凡有心的都能看出来,陛下是怕谢平川拥兵自重,这才要在这远离金陵的北地弄这么一个刺史。
何况他家背后站得是陛下,就算谢家恼他说出这样的事,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他越想,心越安,尤其是看到谢池南那张忽然变得沉默的脸,更是放肆笑道:“谢池南,你的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你怎么有脸活着?”他怀着最大的恶意和希冀一字一句地冲人说道,“谢池南,你怎么不去死?你就应该去死,你应该去地底下向他们忏悔!”
“闭嘴!”
“魏垣,你找死!”
几声暴喝同时响起,赵锦绣满面寒霜,再度捏紧手里的鞭子,而她身后,除了陶野,就连一向温润看着好脾气的傅玄也彻底沉了脸。
他们纷纷捏紧了手中的鞭子,目光一致望向魏垣的方向。
看到赵锦绣手里的鞭子时,魏垣想到自己身上还残留的痛感,瞳孔微微一缩,但想到如今自己身边全是人,他又放宽了心。余光瞥见周遭人群皆是一副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模样,他心中更是快意万分,还想再说几句刺痛谢池南的话,却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街上响起——
是谢池南开了口。
“是,”他看着魏垣的方向,目光幽深,语气却淡得如同此刻的风,“我哥哥的确是因我而死。”
“谢池南!”
赵锦绣神色大变,她想阻拦谢池南即将说出口的话,却见少年忽然往她的方向撇了下头,艳若桃李的晚霞之下,少年郎的脸是那样的秾丽,那样的俊美。
他并没有赵锦绣想象得那么落魄和苍白,甚至还在她担忧的注视下,朝她宽慰一笑,“没事。”
他低声同她说,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
他说话的时候,手心仍握着缰绳,只是已从先前的紧攥变为虚握,如果没有赵锦绣的出现,如果没有她的那一番话,那么今日面对这样的情形,谢池南的确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或许又会像从前那样仓皇而逃。
可如今——
他看着赵锦绣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迎着魏垣的方向,亦或是众人的方向,微微阖目后,亲自向他们揭露当年的真相,“当年如果不是我莽撞行事,我哥哥和随行的将士不会死在匈奴人的手中,是我……对不起他们。”
他漆黑的眉目犹如这世上最贵重的黑缎,没了平日的矜傲散漫,此时的他端坐在马背上,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将士,如这座古老的城池一般显露出一种沧桑的难过。
只是难过尽数被他掩在心中,二公子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他就这样远远看着那群人,那其中有他认识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而他们此时看着他的神情也各异,但无一例外里面涌动着震惊,或许经此一事,真就如魏垣所设想的那般他会再次失去很多东西很多人,但——
余光瞥见身边那个红色的身影。
谢池南忽然又没那么怕了,便是这世上的人都放弃他,赵锦绣也会陪着他。
只是这样想着,谢池南这心中都充满着无畏,他无需魏垣开口,他亲自拿刀撕扯还未愈合的伤口,亲口向众人诉说这段自己最不愿提起的经历。
他能察觉到有好几次,赵锦绣想阻拦他。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任由他亲口把这段过往说与这雍州城的百姓听。
等少年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这偌大的东市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迟迟无人说话。
只有魏垣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池南,呢喃道:“你怎么……”
他以为谢池南会颓废,会再次一蹶不振,会落荒而逃……无论是哪一样,他都赢了!可偏偏他哪个都没做,还亲口把这段秘辛说了出来。
谢池南听到他的声音,犹如寒潭一般的黑眸不带情绪地扫了他一眼,还是和从前一样,只一眼便收回。
这样仿若看尘埃一般的眼神让魏垣再度恼火起来,他脸色难看地推开侍从的搀扶,往前走了两步,冲人高声喊道:“谢池南!”
可他只喊出这一声,就被一道冷冽的女声打断,“六年前,他在战场拼杀的时候,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