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个毁了我们的女人 The Woman Who Destroyed Us(第2/9页)
当她经受深度脑刺激时,那些想法会在她脑海里盘旋几个月,她幻想着剃刀和绳索。她的父母为她尝试了所有传统的治疗方法,但都失败了。她说那感觉像是溺水,头脑一片空白。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于新技术,希望能治好她的病。
我不知道我是否相信那个女人。她的父母现在已经去世了,他们非常喜爱的杂志。没人采访过他们,但如果我能和他们对话,他们会说些什么?也许他们不喜欢我。也许他们不再像曾经那样爱他们的女儿,当人们问起为什么他们的女儿不在学校时,他们尴尬地躲闪。也许他们在黑暗中窃窃私语,说着他们的秘密,说如果他们的女儿自杀了,生活会变得更容易。所以,当新技术给他们机会,让女儿杀死她自己,并称之为治疗的时候,他们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但亨利和我没有头脑发热,我告诉那个女人了。我告诉她这很难,那时候我们得到了机会,我们都很开心,我确实很开心,亨利对我说,他也很高兴。可我告诉她,亨利不需要修正,我们不需要奇迹,我不想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没有什么比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大脑更珍贵。
“这不会改变他,”她告诉我们,但她说的是错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像他想成为的那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然会这么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去原谅她对自己做了什么,不是吗?
我还是差点拒绝。我告诉亨利,我很爱他,爱他本来的样子。我不希望他变得不同,变成另一个人。当你爱上一个人的全部时,连别人眼里的缺点你都爱。亨利的诊断有了进展,那是自亨利生病以来,我第一次略有心安。首先是多动症,接着是反复循环的焦虑症、双相情感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狐独症,每一位新接手的医生都有可能宣称之前的诊断有误,增加新的治疗方式。但是很久之前,当第一个儿童心理学家跟我解释亨利在学校的举动不只是普通孩子的阶段性行为时,我感到震惊……我问自己,是否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变换成一位医生所说的“正常人”。恐惧使我难以呼吸。
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将不再是亨利。
我要让儿子知道这一切。我得确保他知道这一切,每一天都清楚,特别是他父亲离开后的日子。当我发现,他盯着大学或求职网站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有人在他的胃里打了一拳。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告诉他,他不需要做脑部手术。对我来说,他不用,永远不用。
但他想要更多。作为一位母亲,我真傻,我没反对。
“别担心,妈妈,”他对我说,握紧我的手,我也握紧他的手,“我仍然是我。”
我几乎乞求他答应我这一点。
后来,他来了几次,表情木讷,毫无生气,他说:“我不知道它会改变我多少。”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
麦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网上每一篇关于那个叫作劳拉·陈的女人的文章和杂志简介都读了一遍。麦琪还研究了DBS植入物的工作原理,搜索着那些门外汉很难读懂的研究论文,尽力去搞懂它们。她已经快把电气工程忘光了。在亨利做脑部手术之前,她也做过类似的研究,她读得越多,就对此越熟悉。
不过麦琪并没有试图了解任何复杂的神经系统编程。她只想知道,如何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关闭DBS植入物。关闭看起来很容易,带着DBS植入物的病人和带着起搏器的人一样多,麦琪相当肯定,尽管DBS植入物有屏蔽功能,但她依然可以用自制的电磁脉冲从闪光的电容中消除一个。但是,这个等式的相对简单就意味着,DBS植入物的单个频率的算法标准得到了坚实的支持。
尤其是那些植入复杂程序的人,比如劳拉。
深度脑刺激是通过植入大脑的电极进行的,这就产生了脑内电爆发,消灭不正常的神经元,大脑就会形成被编程后的样子。不过劳拉的研究远远超出了“不正常”的范畴。她在医学监督下接受了最初的植入手术,但在受到启发进入该领域后,她开始在大学里试验自己的神经通路,调整电脉冲以增加她的耐力、智力和决心。
DBS植入物没有任何定位精度——神经学家们仍然不确定为什么它能如此有效。劳拉是一位艺术家,后来她到海外去了。插入电极之后,劳拉就可以通过每个人的耳垂干扰神经细胞。麦琪也敢肯定,这段代码和劳拉的人格一样,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麦琪需要想点办法再进一步。她不知道劳拉是否还会认得她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们两年前见过面,那时麦琪还是位和蔼可亲的母亲,但最好不要冒险。幸运的是,在一些杂志里,麦琪见到了劳拉和她妻子的合照。
麦琪浏览了上千个媒体平台,目前只找到这个,还有她妻子每周去练习瑜伽的工作室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麦琪惊讶地发现,瑜伽工作室离这里只有半小时的路程。这不可能,麦琪曾以为劳拉是一位遥不可及的人物。他们搬回来之后,亨利每隔一天就会去上班,此刻劳拉可能正乘坐飞机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那个亨利的“替代品”正在为劳拉做研究助理。
麦琪深吸了一口气,点击鼠标,买了个瑜伽垫。
一直以来,除了必要的事,麦琪都闭门不出。她上课的第一天,就惊讶地发现,瑜伽馆竟然离她这么近。她订了些货,大部分都是她没吃过的方便面。在路上碰上了几位离开瑜伽馆的女人,麦琪不得不绞尽脑汁想一个礼貌性的回应。
麦琪报名参加了一堂公开课,她很幸运:当她赤脚走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时,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劳拉的妻子。她皮肤黝黑,个子比班上其他人都高,下巴紧实,黑色的波浪长发,这样的头发只在洗发水广告中出现过。她充满自信,风度极佳。麦琪心想,如果没有别的动机,她也会觉得自己被吸引住了。
麦琪在指定位置上铺好了自己的瑜伽垫,紧张地对那个女人笑了笑:“嗨!我是麦琪。”
那个女人也对麦琪回以一个大方又友善的笑:“你好,我叫维多利亚。”
麦琪当然知道她的名字叫维多利亚,所有能在社交媒体里搜集到的关于她的信息,麦琪都知道。但麦琪还是只对她说“很高兴见到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第一天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