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相白首(3) 二更(第2/3页)

想到这个,他也有些意兴阑珊,又去找折霜喝茶。折霜正在看自己生意账目,这两年银子赚得多,但是花出去的银子更多。

她从来没有瞒过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徐州十三县那边设立了一个女婴堂,专门收养女婴。”

齐礼愣住,“你收养她们做什么?”

折霜说给他听。

“您知道,每一年那边有多少个女婴出生,而能活到第二天的有多少吗?”

女婴不受重视,这件事情齐礼还是知道的,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孩子就有很多长不大,因为各种的事情而去世,这个齐礼也是知道的。

但是刚刚折霜用了“活不过第二天”一句话,这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为什么是活不过第二天?”

折霜认真的道:“因为,农人养不大那么多孩子,多一个孩子,就是多一张嘴,但是他们又不能知道肚子里面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总是要生出来,如果是女孩,就直接淹死,或者是用布将她们给捂住,直到死亡。”

齐礼脸色越来越沉。

折霜:“她们这样的婴儿,此后也不会坟,大多数往乱葬岗一丢,这件事情就圆满了。”

齐礼听完感慨,“农人愚蠢,贫穷却是这事情的根源。”

折霜却道:“我是治不了这根源的,我只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现在,我可以拿出银子,告诉他们,如果生下了女孩不想要,千万不要把她们直接丢去乱葬岗,可以送到女婴堂里去,让她们在那里长大。”

她道:“我现在就愁,长大了她们之后,该让她们做什么呢?”

齐礼,“自然是读书习字,不然会像她们的父母一样,丢弃到自己的女儿。”

折霜笑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事情任重而道远,慢慢来吧。”

齐礼就道:“朕记得你跟皇后是一起的,怎么,有你跟皇后两个人的名头,还怕给她们找不到事情做吗?”

折霜:“陛下觉得她们能做什么?”

齐礼还真认真的想了想:“民间也有慈幼堂,那里的孩子一般长大了,不是去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就是嫁人生子,你们养的孩子,估摸着也就这两样了。”

折霜便摇头,“但我不愿意她们去做这两样事情,便在想,要不要多开点铺子,然后让她们去做伙计?”

齐礼大笑,“那就祝你们得偿所愿,但是,朕并不看好。”

折霜认真道:“陛下且瞧着吧,如今刚开始,说不得过几年你就不这么说了。”

齐礼回去的时候,还觉得折霜和皇后倒是挺逗,哪里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他摇摇头,正要去苏弯弯那里坐一坐,就瞧见前面有妃子已经在“守株待兔”了。

他就是那只兔子。

齐礼哼了一声,让小太监去赶人,老太监去查一查是谁泄露的他行踪,倒是能让人在这边等着。

到了苏弯弯那里,就看见她在烧茶水喝。齐礼并不喜欢喝茶,不过也不是绝对不喝,偶尔喝一两壶,还是挺惬意的。

他进去,坐下,见她行礼,又坐下,听他说话。齐礼就说了折霜和皇后正在做的事情,“你就没有参与?”

苏弯弯摇头,“没有,臣妾有心无力,只出了银子。”

这就已经很好了,齐礼道:“给朕也烧一壶茶吧?朕觉得你这茶还挺好喝的。”

苏弯弯手一顿,“好。”

喝完茶,齐礼有些困,“今日的茶味道好像有些不一样?”

苏弯弯:“不知道陛下来,这茶是煮给臣妾自己的,里面还放了一些生姜,天冷,多喝一些生姜对身子好。”

齐礼觉得很对,打了个哈欠,“朕还是愿意在你这里睡,安心。”

他睡着后,苏弯弯就坐在那边慢吞吞的喝茶,一直喝,直到喝完了,她才满足的将茶壶一点一点的洗干净,又将茶叶渣倒进湖水里面,然后笑笑,又回去煮新茶。

过了年,折霜真的忙的脚不停,皇后在宫里面有别的事情,自然要先顾着宫里,但是折霜自己除了两个孩子要顾及,却没什么事情的。

于是每天忙女婴堂,忙女院的事情,有时候给刕晴牙的信件都忘记写了。

直到刕晴牙回信里面开始提及自己的伤疤。

“你也不想我,第二天就被砍了一刀,直接破了个洞,血不断的流。”

折霜看的眼睛怒火差点就要蹦出来了,却又不敢刺激他,只好回道:“怎么不想你,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时时刻刻都在想。”

她跟刕晴牙相处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他的性子的,这种话要说的越直白越好,你若是拐弯,他还不喜欢。

于是下次来信的时候,也不说自己被捅刀了,也不说自己破了个洞,更别说自己血流不动,只说自己的脸。

“我如今一出门,多少人想要目睹我的真言,一骑马出去,便有姑娘给我扔手绢,给我扔果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被扔的烦,只好在脸上带了个面具,这样才能放心出去。”

最后道:“你猜猜我带着面具是什么?”

折霜就笑了,“青面獠牙的那个吧。”

她写自己遇见的小挫折。

“有银子,有权,但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前阵子有个女婴,她爹娘送她去女婴堂,却不白送,要银子,在门口闹,女婴堂的管事想要息事宁人,就给了她银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当地的人,只要送的姑娘进去的,都跑过来要银子。”

她这是真恨不得骂一声刁民,但又不在当场,骂出来也不解恨。

她道:“后来还是动用了官府的府衙,这才让他们消停,但是这一次之后,送过去的人就少了,乱葬岗里面的女婴又多了。”

“这也是需要立法才能改变的事情,不过,这种律法好立,比女人有继承权立法这事情容易多了,我已经准备向陛下说这事情。”

刕晴牙写信回来安慰她,也说一些兵队里面让人烦闷的事情。

“队里面有人做了逃兵,他正好是本地人,便有人去他们家闹,结果,把他爹娘闹的上吊自杀,那逃兵年纪不大,逃出去的时候没想太多,单纯是害怕,他上了战场举着刀也不知道怎么杀人,不知道怎么砍断敌人的首级,每一次都怕得很,结果这样还能在两三场战士里面活了下来,再一次打仗,他实在是受不了,才做了逃兵。”

“可等他回去,父母都死了,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于是自杀而亡。”

刕晴牙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天都没有笑脸,这也不知道怨谁,只能怨战争。

那几个去人家家里闹事的人也处理了,只是人都不在了,处理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也觉得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