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2/3页)
“你所说的奇症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陶锡问道。
“三个月前。”老道答道。
果然。陶锡心中暗叹。不必寻找公子康不是因为戒律司认下了新梁王,而是因为他们认为公子康已经病发死去了。只怕这其间的因果反而是颠倒过来的——正是因为认为公子康已经死去,戒律司才决定倒向新梁王——他们已经没得选了。
老道士仍紧皱着眉,问道:“不应该啊……长寿的奇症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你们一点都不知晓,那他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陶锡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反问道:“究竟是什么奇症?”
“这种奇症名叫倍思亲,是要命的病,却并非绝症,只是所需的灵药难寻了些,我没有储备。长寿能平安长大,梁国国库中应该有备用的药才对呀……”老道士不解道。
既然要寻人,怎么可能不让他们身上带着药?万一寻到长寿时他正发病怎么办?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吗?
陶锡皱眉问道:“等等,‘倍思亲’,怎么叫这么个奇怪名字?”
“因为这病发作时,最好要以亲族的血为药引,否则要耗去的药材里所需的奇珍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万一得病之人再无亲族在世,基本上也就要思亲而去了。”老道士道。
“要用亲族的血?”陶锡推测道,“会不会就因为这个大公子的病才被瞒了下来?”食亲族之血,很容易就被传成不好的传言。
“不至于,只是需要几滴血做药引而已。”老道士摇头道。胥昌只要每隔半年给他儿子放几滴血而已,又不是要把人放血放到体虚,厨子切菜不小心割到手都比这个流的血多,怎么会因此而隐瞒长寿的病情呢?
陶锡也想不通,但他现在更为难该怎么处理胥康。现在胥桓当政,他是杀了胥昌上位的,这件事虽然没有留传出去,但作为戒律司中的七纹领,陶锡猜得到是怎么回事。把公子康送回去,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若胥康没有得这奇病也就罢了,胥康只要隐姓埋名也能活下去,可他有这个病,不送回去也只能是个死。
“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他送到涂山吧。”老道士道。
“涂山?”陶锡疑惑道。
“他是涂山的血脉,到了涂山总能活下去。”老道士道。
“这不可能!”陶锡反驳道,“胥氏一直都是普通人,怎么会有涂山的血……”他说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瞳剧烈地振动了一下。
“我在以秘法为他压制病症时,确实发现他身上有涂山的血脉。”老道看着他的神色,问道,“足下是想起什么了吗?”
陶锡眉头皱的死紧,半晌后才道:“公子康的父母的确都是普通人,不可能生下有涂山血脉的孩子。胥氏血脉中唯一有可能掺进涂山之血的,只有可能是老王那一代的事。不知你是否听闻过老王宠妃的传闻?”
老道眉头大皱:“那个宠妃是涂山氏?”
“我不知道。她确实是人身,但那的确是人间难见的绝色。”陶锡摇头道。妖若化形,所得人身与人无异,他也无法分辨,但……
“如果她是涂山狐族,那胥氏中有涂山血脉的也不应该是胥康,而是胥桓才对。”陶锡道。
老道听完神色一肃:“胥桓?如今的梁王胥桓?”
陶锡点头后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老道回想着有关胥桓的传闻。在前二十几年里,这位前任梁王的兄弟毫无存在感,因此在他突然成了新梁王之后,才使人如此惊讶。所有有关胥桓的消息,几乎都是在此之后才传出来的。
“你亲眼见过他吗?”老道士问道。
“偶然见过一次,在他成为梁王之前。”陶锡答道。他在受李泉指点来到北地这边之后就一直没回去,他离开梁都的时候梁王还是胥昌。不过短短几个月,梁地的变化已经翻天覆地,梁王、玄清教,还有戒律司……有时候陶锡在接到戒律司的消息时都会产生一种荒谬感。北地边境这边因为隔得远,所以变化还不那么明显,玄清教的势力似乎还没有漫延到这里……不。他想到了在神树村中发现的些许端倪,或许玄清教的痕迹在这里出现得比任何地方都要早。戒律司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新上任的梁王并不喜欢他们,他似乎已经决意要倒向玄清教,可他难道看不出,失去了戒律司的平衡之后,他这个梁王只会成为玄清教的傀儡吗?还是说他其实与上一任梁王胥昌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胥昌选择了罗教,而胥桓选择了玄清教,一个弑父,一个弑兄……
陶锡分心二用,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回答老道士的疑问。他那时只偶见过胥桓一面,印象中这是个不起眼的人,虽然他生有一张极冷极艳的面孔,但整个人没有什么活气,白得像一座冰雪筑成的雕像,怕冷似的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衣。那般沉默冷寂的样子,淡薄得像在阳光下快要化掉的影子。
老道士仿佛从他的描述中确认了什么一样,脸色沉了下去:“原来如此。”
陶锡看着他等待解释。
“倍思亲……”老道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血脉相同,以亲族的血为引,提炼出涂山的血脉力量,也能救得了他的病症。”涂山的血脉传承自九尾天狐,这份强悍的力量足以替代那些灵药,甚至效果还要更好些,若能彻底换了涂山的血脉,胥康的倍思亲之症也可不药而愈。
但提炼血脉是禁术,任何一个正统的传承都不会允许其存在。血脉与血液,只差一字,却有天壤之别。失血只要不过量,过一阵也就养回来了,但血脉损毁的却是根基。更何况,血脉力量也不是简单的放血就能提炼出来的,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没有不残虐的。
陶锡的脸色不由得也难看起来。如果这推测是真,那胥昌父子的遭遇也不算冤。
老道士叹息一声,替自己的徒儿解释了一下:“长寿并不知道此事,他只知道王后每月都要按着他灌下一大碗补汤。”那半年一次的药大概就混在其中。
陶锡已经不想管这事了,胥氏一家就是一笔烂账,从老梁王偏宠妃子与小儿子开始,这笔账就越来越难看。戒律司的根本是要对梁国负责,至于胥氏的王气——没有了梁国,胥氏给谁当王?他们的王气是被梁国的百姓供起来的。
但老道士也看得很清楚:“不能任由梁国落到玄清教手中。”
陶锡低低叹道:“是啊。”
玄清教看上去是在大劫中救人无数,但他们目的不纯,所图甚大。且不说别的,陶锡此次在神树村发现的端倪中,就隐隐有玄清教的影子。再想到他来到神树村的缘由——那座埋葬了不知多少枯骨冤魂的古战场地窟,若不是偶遇的李泉前辈将之解决了,必然会成为一方祸患。只从这两地来看,玄清教就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但新上任的梁王胥桓却偏向于玄清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