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舟靠岸(第2/2页)

他站起身眺望远处,果然见到那洞口处走出了几个缁衣僧人,俱都是芒鞋锡杖,在洞口梵唱作别,各自投往远处,倒不如那商队出来时那般引人注目。老掌柜的却是神情凝重,喃喃道,“怎么连他们也卷进来了,千多年前那次,忘忧寺关闭山门,可没有一点掺和的意思。”

从忘忧寺开始,各盛宗人马逐渐出现,也有煊煊赫赫、威势震天的,也有悄无声息,现身即走的。老掌柜的忙于生意,也不能一一看过,只是心中多少有些留意,暗想道,“已经两天了,那些茂宗的人还没出来,难道盛宗修士还未走完么?这一次来了这么多人?”

到了第二天下午,坛城口又传来靡靡乐音,只见得许多容貌娇美的仙子天人,俱都打扮得富丽风流,簇拥一架白玉乘舆从洞口出来,那乘舆四周轻纱飘拂,只能隐约见到一位白衣公子端坐其中,白纱飘拂中,偶然可见他肌肤如瓷、风神如玉,却又是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在这众美人的簇拥之下,依旧是神色冷漠、禅定如竹。许多仰首瞧热闹的生意人,分明没看到他的正脸,只偶然瞧见一丝轮廓,却也都纷纷露出痴迷之色。

“玄魄门的越公子!”老掌柜心头一紧,“他带了多少奇虫过来?血线金虫必定是带来了的,此虫现身……唉,越公子这一来,若未达目的,怕是南株洲真要生灵涂炭了。”

便是早知道青剑在南株洲现身,南株洲难免一劫,但见到这些天之骄子一个接一个现身此地,老掌柜依旧心惊肉跳,仰首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只见越公子的车驾才走了不远,一道旋风从洞口卷出,刹那间,坛城上空便忽然为之一暗,黑气遮天蔽日,鬼哭啾啾之声笼罩坛城,一只巨手从黑气之中凝出,往越公子一把抓下。黑气之中,有一道狂妄恣豪的声音长笑道,“越郯,你少给我装模作样的!”

越公子犹如不闻,黑手落下时,车驾人马一阵扭曲,令他抓了个空,手指松开时,车驾依旧前行,可那些高髻云鬓的仙子、垂鬟风流的天人,却都被黑手抓灭,只有华服依旧在空中飞舞扭动,扛着乘舆往前飞去,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黑气卷涌,在空中现出了一位长眉武将,他生得俊朗,身形高大,猿臂蜂腰,望之卓然不群,眉眼间却有一股豪横蛮狞之气,望着逐渐远去的白玉乘舆笑道,“哼,真是个胆小鬼。”

“太史宜前辈,还请安分些。”

洞口中又钻出一名女修,张口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燕只山,贸易重地,别干扰了交通。”

太史宜瞥她一眼,失笑道,“区区一个金丹小辈,也敢和我这么说话?这不是燕只山,难道就是上清门了?”

说话间,那只黑手无声无息,已出现在女修头顶,向她抓下。那女修似乎毫无所觉,不闪不避,腰间一块玉佩发出淡白色荧光,却是将黑手抵住。太史宜神色一动,咦了一声,喝道,“你这是什么宝物?你是谁?”

“上清门徐少微,见过令主。”

徐少微生得极是美貌,容色与谢燕还不相上下,只是谢燕还大气阔朗,徐少微却是秀丽婉转,隐隐有些狡猾与娇纵,她似是拿住了太史宜的痛处,举手行了个礼,笑道,“这是谢师姐从前送给我的小玩意儿,让令主见笑了。”

太史宜面上失了几分豪气,哼道,“原来你便是主母最欢喜的那个师妹,好,今日看在主母面上,我不杀你,可你也别太得意了,惹了我的脾气,就算我不杀你,但也有得是办法收拾你。”

说着,回身化作黑光,声势浩大地往北边去了,隐隐还有余声传来,“再说了,老子和越郯为难,有你什么事?你可别是被他迷了眼罢?上清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都是些什么东西……”

徐少微在洞口边站着,妙目流转,闻言也只是嫣然一笑,并不生气,洞口又走出几个修士,有男有女,均是神仙一般人物,隐隐以一青衣男修为主,那青衣修士生得温文尔雅,一望便知道是处处妥帖之辈,对徐少微满脸无奈中又透出一丝疼爱,叹道,“少微,你又惹事了。”

徐少微道,“我哪里惹事了?二师兄,燕山魔主素来胆大妄为,太史宜又是他手下第一个不怕事的令主,他若真寻到剑使,又将她一剑杀了,岂不是捅下天大的漏子?我特意把谢孽昔日送我的玉佩戴上,又引他出手,便是要和他结下这么一丝因果,二师兄,我和你们分开走,缀在他身后,一路捎带手也收几个弟子,若是他找到剑使,我再叫你们过来。”

她说话时神采飞扬,满面得色,二师兄摇头道,“唉,你总是这般任性,若被你小叔叔知道了,回门要受罚的。”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拦着徐少微的意思,徐少微嬉笑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随太史宜投向北方。二师兄微微摇了摇头,余下四五个修士道,“师兄,我们如何行止?”

二师兄道,“你们便随意去些地方,看了有什么合眼缘的孩子,收来了也好,若没有,也就罢了,我们上清门还犯不着到南株洲来抢什么修道种子。”

众人都笑道,“知道了。”

说着,各自投向远处,大师兄左右一看,合身落入坛身内部,自有几名管事走去,老掌柜看了,暗暗也是点头,“上清门在南株洲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像他们这样的擎天巨柱,再寻常不过。陈均作为上清门这一代的二师兄,也要过问过问生意。”

他之前心里默算,燕山和上清门没人出来,总觉得就还不算齐全,此时上清门的人出来了,便知道盛宗至此全都出来了,大约再过个半日,茂宗才敢现身。不由叹道,“光是盛宗,便来了这许多,茂宗那还了得?南株洲的山河,怕是要被篦过一遍,哪怕有一丝异常,都逃不过这许多修士的眼目呢。”

“他们各投四方,寻找剑使,想来都是卜算后的结果,只是东华剑镇定气运,卜算结果只怕也是异常模糊,就不知,这剑使到底藏身何处,又会被哪家宗门得到,只怕一个不巧,便会闹得血流成河,引来极大的事端……”

他捻着胡须,沉吟了半晌,这才吩咐身边伙计,道,“小慈,你去把猫喂了,再把账捧来我算算,多事之秋,生意上的事,更要慎重了。”

身做货郎打扮的小慈本来眨巴着眼,好奇地听着掌柜的喃喃自语,此时轻巧地应了一声,转身噔噔噔跑下楼,喂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