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叶二禁(第3/4页)
她话多得如此异常,很难想象心中毫无杂念,但这偏偏就是事实,阮慈对秦凤羽也不由刮目相看,笑道,“我可没师姐那么厉害,我心中没有贪欲,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西荒宝库里,除了这小葫芦之外还有什么。”
秦凤羽眨眼道,“才不是,而是因为你已有了世间最好的宝物,也就不馋别的了——你姓阮,又在炼气期到我们洞天里来,剑还用得这么好,我猜你就是他们说的阮氏剑使,是不是?”
秦凤羽除了话多之外,其余全是上等的资质,聪颖敏捷并不弱于旁人。不过听她自己说,才闭关出来没有多久,阮慈也不知道她听了些传言,把自己当成阮容,还是明确知道上清门正用替身为她争取时间低调修炼。不过,秦凤羽聒噪之余,却很坦诚,知道什么都是竹筒倒豆子,她也不愿处处保留,便笑道,“我确实姓阮,不过我不在七星小筑里住,我族姐住在那里面。”
“我知道啊,你住在捉月崖,这名字从前没听过,应该是你现起的。”秦凤羽点着脸颊道,“不过我们紫虚天一脉从来不会拍别人马屁,尤其不会拍掌门的马屁,所以你若只是剑使的族妹,师祖是不会让你到西荒宝库来的,我猜你才是剑使。”
她议论洞天真人,言语间毫无敬意,大胆之至,天录却听得心惊肉跳,想要阻止还插不上话,简直痛苦万状,阮慈看得直发笑,道,“天录,你要不要在外面等我。”
天录赶紧答应下来,捂着耳朵飞奔出去,秦凤羽喜滋滋地道,“嘻嘻,你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你就是剑使!”
阮慈忍不住笑了好一会,才说,“凤羽师姐,你真的很聪颖——不过若是你暗中思忖,不要把所有思绪都说出来,那便能显得更聪明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南崇宝库之前,秦凤羽是奉师命来取宝材,却又和阮慈不同,将手中一面单子丢到院中地上,过了一会,屋门打开,两个傀儡捧着一个盘子出来,秦凤羽取过盘上的一个乾坤囊。期间嘴巴一刻也没有停,“人人都这样和我说,说我什么都好,只是多长了一张嘴——可我就是想说话呀,若我不说话,那便不是我了,我闭关时还自己和自己说话呢。我觉得要我不说话,便如同要我不吐纳一般,甚至比凡人喘不上气还要更痛苦。”
她疑惑地瞥了阮慈一眼,“你该不会嫌我烦吧?”
阮慈道,“还没有。”
秦凤羽松了口气,不吝表扬,“那么你是很有耐性的。我恩师就常说,我若是能忍住不说话,他还可以常送我到师祖身旁受些教诲,可我就是忍不住,也不知因此少了多少好处。”
阮慈笑道,“也不至于吧,真人性子挺好的。”
秦凤羽不禁大笑,斩钉截铁地说,“你在说什么呢!你见过我师尊没有?师祖呢?师祖是不是极和气、极俊秀?”
她意味深长地说,“我告诉你,师祖他可是、可是……”
饶是秦凤羽口无遮拦到了这般地步,议论王真人时,却依旧罕见地有一丝犹疑——显然她虽然聒噪,但却也不乏聪明,知道在这紫虚天之内,若是明目张胆地说王真人的坏话,那便是把自己送到王真人案头任其鱼肉。阮慈见她满脸的文章,不禁发笑,为秦凤羽解围道,“凤羽师姐,别说了,我已明白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又比刚才多了一丝亲近,秦凤羽松一大口气,拉着她的手推心置腹地说,“你呀,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天录才不敢告诉你呢——我来说罢,你在师祖面前,可要加倍小心。你是被谢孽亲自拣选出来的剑使,可我们师祖和谢孽却有血海深仇,你可要小心被师祖迁怒。”
谢燕还在上清门内,都被称为谢孽,但在阮慈来看,这谢孽两个字,不过是一个外号而已,徐少微也叫谢孽,但毫无疑问,和谢燕还关系依旧亲密。她笑而不语,只示意自己听到,却显然没往心里去。秦凤羽果然中计,吃不住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说真的,我们紫虚天可不像是七星小筑……”
她哼了一声,没有再说掌门一脉的隐私,而是说道,“师祖最恨叛徒,昔日谢孽裹挟了我的几个师叔叛门而出,按说师祖一脉,本该在门中暗弱下去,可师祖却能在之后守住了那成就洞天的希望,依旧得到宗内支持,你道是因为什么?”
阮慈配合地瞪大眼,做出十分好奇的样子——其实也不全是演的,心中也有五分好奇,“是因为什么?”
秦凤羽附耳道,“因为师祖亲自出山,将紫虚一脉所有叛门弟子,全都亲手杀死。”
“在我们琅嬛周天之中,师尊杀徒是最痛苦的一件事,纠缠因果,仅次于徒儿背主弑师,听师尊说,我的三师叔还是师祖最喜爱的弟子,还在襁褓之中,便抱在面前养大。师祖要杀他,便如同杀了自己子嗣,但即使如此,师祖还是在玄珠白玉关,将三师叔击毙,玄珠白玉关万里玉城,全被三师叔的鲜血染红。”
也许是怕被王真人听到,她声音又低又小,犹如梦中呓语,透了一丝凄绝感伤,阮慈不由听得入神,眼前仿似出现了一幕幕刀光剑影,那面目模糊的修士身下不断涌出鲜血,从云端洒落,而王真人垂目望着爱徒,双瞳被映得血红,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妖异。
“这件事,恩师只和我说过一次,怕我到处乱讲——其实没有人会问我这些的,此事之后,紫虚天元气大伤,直到今日都没有恢复过来,我有许多师兄师姐,都被此事耽误了功行,有些无奈陨落,有些也终身无望更高境界……这一切所有,师祖全算在了谢孽身上。所以,你要千万小心,可绝对不能在师祖面前,透出你对那谢孽可能有的那么一丝感激。”
秦凤羽说完这些,自己也觉得有些沉重,拍拍胸脯透了口气,又露出笑容,对阮慈说道,“不过说不定我也把你想得太好了,你本来就是剑种托生,谢孽选不选你,你最后都是能得剑的,若你不是什么极其知恩图报的人,其实也没必要感激她什么——你是那般的人吗?”
阮慈被问住了,眨眼回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极其知恩图报——意思是烂好人呢?”
秦凤羽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我可没有,慈师妹不要乱说……”
大概是闭关一百多年,实在憋得狠了,秦凤羽抓着阮慈说了两个多时辰,一刻也没有停,这才遗憾和她分手,犹自定了后约,要来捉月崖找她玩。阮慈瘫在回捉月崖的车里,却是连和天录闲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不住地揉着太阳穴,亦是暗中钦佩秦凤羽的师父,当时能收下秦凤羽,真是慧眼别具。若是换做是她,宁可道统从此失传,也要保持身边最起码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