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残垣(第2/2页)
可原来,她只是随意地踩着梁柱在玩而已。
踩着她自己家的残垣,她仿佛看风景一般自在。
原先住在这儿的那上下几百口的亲人,分明前几日才刚被处死。
徐长索冷而无机质的眼盯着她,默默地想。
这人是个没心的。
不管她有没有心,对于徐长索来说,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押送赵绵绵去关押地。
可这事情不知怎的,到了赵绵绵口中,却变成了徐长索要给她另外找一个安乐窝一般。
陛下有令,徐长索带着赵绵绵出发前,去向陛下辞行。
他在一旁静立等待,听见陛下同屏风外的赵绵绵说了许多勉励的话。
叫她忘记过去,重新生活,叫她抛却赵府给她的骄奢淫逸,修身养性,或许过些日子,她还可以再回京城来。
赵绵绵一边听,一边用力地地直点头。
徐长索瞅着她,竟然瞧不出来她是困得直点头,还是在真心赞同陛下说的话。
陛下待一个罪臣尚如此宽和,就是给她洗心革面的机会。但她大概一句也没听进去。
上路后果然如此。
赵绵绵不改骄纵,要坐软轿,轿子要用高头大马拉,那样才够气派。
徐长索牵着两匹看起来很瘦的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很想对她说一句,“没有气派,只有活命,来不来随你。”
但他最终没有说。
说到底,赵绵绵活不活命,其实与他无关。
她哪怕半路渴死饿死,于他而言,也只是办砸了一件差事而已,轻重被师父训两句。
所以没必要的话,他懒得对赵绵绵费这个唇舌。
只是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去找马厩老板,加钱换了两匹大马。
这回轮到赵绵绵盯着他看。
奇异的,打量的,好奇的眼神。
她背着手,一摇一晃地走到徐长索面前,忽然往前蹦了一步,弯着腰仰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知道了,人手不够,没人抬轿,所以你给我找了漂亮大马!”
赵绵绵笑嘻嘻地说:“原来你也是个好人。”
徐长索又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这人不仅无心,蠢笨,还很擅长自我感动。
他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好人,找来大马,只是为了阻止她的喋喋不休。
徐长索也想好了,等会儿以赵绵绵的娇弱,她一定上不去,最后又要或耍赖或央求他换成矮一些的马。
但到那时,他怎样也不会再理睬,若她不肯骑马,便只有走着去庵院。
但赵绵绵让他短暂地意外了一次。
她利落爬上马背,那繁复的红裙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什么束缚和困惑。
赵绵绵拎着马绳,意气风发,好似要外出郊游一般,满脸神采。
徐长索默然,跟了上去。
但果然不出徐长索所料,好景不长。
没走多久,甚至还没出城门,赵绵绵就一叠声地喊着疼。
徐长索例行检查了她几眼,没看到她哪里受伤。
本来就是,天子脚下皇城内,她好端端地骑着马,怎么可能忽然受伤喊疼。
赵绵绵却喊个不休。
徐长索终于不耐,开口问了句:“哪里疼。”
她好像对他说话的声音很感兴趣,每次他开口,她就双眼亮亮地看过来,双眸里的忍痛,也变成了饶有兴趣的探究,像是被鼻尖飞过的蝴蝶吸引的幼猫。
徐长索不喜欢这种注视,他不习惯被人对他好奇。
尤其是他押送的犯人。
于是徐长索开口又问了一遍,像是催促。
赵绵绵这才回过神,嘟了嘟嘴,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下方,甚至伸手作势要摸过去指给他看:“腿这面磨得疼……”
徐长索黑眸一闪,迅速地扭回头,驾马快速超过她,将她的动作抛在视线之外。
赵绵绵最后哭哭啼啼地跟上了徐长索的速度。
在郊外僻静处,徐长索勒马休息,从背包里翻出一管药膏扔给她,叫她自己去涂。
赵绵绵捏着药膏,气苦地数落他:“这里荒郊野岭,你也不找个地方就叫我涂药,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会伺候人啊?你想要讨好本郡主的话呢,这样是不行的,我可以教你啊……”
徐长索站在马边,用手指梳理这马被吹乱的毛发,背对着她,好似一句话都听不到。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很容易地发现,其实徐长索梳理马鬃的动作,都比对赵绵绵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