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2页）

他们对生命报以崇高的敬仰，以仁爱之心行走在生死之间。

脱下了那身白大褂之后，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会因为无可挽回的逝去失落，会对死亡产生敬意，也会对生活充满热爱。

“与谢野的头发发质真好。”原本只是齐肩的头发，现在已经长到了肩膀以下的位置，家里有孩子的女性医务人员看不过眼，拉着女孩子在空闲的时间里坐下来。

没有梳子就用手指，对方的手已经不是养尊处优的少女模样，带着时间和风霜的痕迹，却温暖强大，能拿起手术刀在手术台上和死亡竞赛的手。

手指在头发间穿梭，带来一点酥麻的感觉。

“晶子要不要试着把头发留长？”光看对方说话样子，根本想不到她是多么强悍的医生，“偶尔换个发型也能换个心情哦。”

对方可能知道与谢野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能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医护人员，她却温柔地给彼此都留下了余地。

医生给她梳了两个低马尾再戴上晶子那个蝴蝶发夹，可爱的样子获得了医疗科所有人的赞赏。

与谢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头发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一点陌生，却不讨厌。

她原本也是长头发的孩子，只是后来为了上战场的时候方便打理剪了，后来在森鸥外的建议下修成了波波头。现在想想，或许留回长发也不错。

晶子用手指撑起两边的嘴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说起来快两年过去了，距离她失去异能力也有一年多的时间。

透过镜子，似乎还能看到刚下战场时候的自己，自我厌恶、无能为力、恐惧、孤独……除了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她什么都做不到。

快两年过去了之后，你有一点长进了吗？

抱膝的女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白猫坐在角落里，它隔着镜子与她对视，无声询问。

猫咪紫色的眼眸和她如出一辙，在对方的视线下，与谢野晶子避无可避。

晶子也自己问自己：我有一点长进了吗？

我还会逃避吗？

我还会害怕吗？

我如果有一天再次见到森鸥外会怎么样？

在与谢野晶子心里那个抱膝的女孩子瑟缩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无声哭泣。

我还会害怕，但是不会逃避了。

遇见森鸥外又怎么样。

最可怕的不是森先生，是她自己。

懵懂无知、无能为力、自以为是的自己。

就像乱步说的，有错的人是她，是森医生，是同意组建“死亡军团”的人，却不是异能力。

“喵。”小白猫对着她叫了一声。

与谢野笑了出声。“其实你也挺可爱的。”

这对与谢野来说似乎只是一个自我想象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她的生活。

直到第二天，帮她梳头发的女医生被送到了手术台上。

她被袭击了。

生死无常，谁都说不清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刀刃还插在胸膛上，因为刺中了重要器官，一路都不敢拔下来。

事实上，她还能撑到这里，已经可以被称为医学奇迹。

一个小护士咬着下唇憋住所有的声音，泪水在下颚滴在衣服上留下水印，低落悲伤的气息却笼罩了整个医疗科。所有得知情况的同事都在门外等候，祈祷着第二个医学奇迹发生的可能。

与谢野晶子颤抖着双手在手术室里帮忙，但技术最精湛的医生却躺在了手术台上。

没有人敢下手。

检测人体健康情况的仪器不断发出响声，一下一下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上，就像是死亡的预告钟声。

他们咬着唇不想说出那句“节哀”。

“我来！”与谢野晶子站了出来，或多或少知道怎么回事的医生诧异地望着她。

“你……”

晶子的手拽紧了自己的裙子，她还扎着两个低马尾，黑色的头发上那只金色的蝴蝶发夹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花纹精致的蝴蝶似乎马上就要振翅欲飞。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女孩子的眼眸倔强地望着主治医生，“让我试试吧……”

“好，我知道了。”医生让其他人都出去，他在走之前抱了抱与谢野，“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与谢野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手术室里只剩下与谢野和医生。

她擦着眼泪走向手术台。

医生的手还是暖的。

但是可能很快就会变凉了，她也不会再温柔的给与谢野梳头发，也不会抱着她夸她可爱。

她恍惚间想起了另一个医生，会摸摸她的头，会安慰她，会亲她脑门。

如果、如果说异能力是神明赐予我的礼物……那么我恳求神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加倍地珍惜它，爱护它，绝不再滥用和放弃它！

无能、懦弱、恐惧……这也是我的一部分。

与谢野晶子咬着牙爬上了手术台，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医生的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