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告别 “因为,我要走了。”(第3/5页)

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就算她心里有委屈、不舒服,他也可以慢慢化解。

他会补偿她。

“你饿了吗?”她忽然问。

他一愣,“我们不是刚用完晚膳吗?”

“那饭后点心你要吃吗?”

国丧期间,一应膳食都比较简单,而且全是素的,他以为她是馋肉了,想偷偷吃,眉头皱了一下,想阻止又忍住了,“朕不饿,你自己吃吧。”

谷雨微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撕开后用小木勺舀了一勺,凑到他唇边,“尝尝。”

勺子里的东西像粗盐粒,却是红色的,晶莹剔透。

有点奇怪,但肯定不是肉。

他被她卖关子的样子弄得好奇了,于是张嘴含住,然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不许吐出来!”谷雨微立刻说,然后问,“跳吗?”

四爷想吐的动作被阻止,只好忍住,却说不出话。

那被他吃进去的东西在嘴里跳个不停,像沙粒在口腔里炸开了一般,满嘴都是怪异的感受。

好在片刻后,那感觉慢慢平息,随之而来的是饴糖的甘甜。

四爷长舒口气,把它咽下去后道:“这是什么?”

“这叫跳跳糖,顾名思义,就是吃到嘴里会噼里啪啦跳个不停的糖。怎么样,好玩吗?”

这还是从时年的行李里翻出来的。自从她过来,她的行李就被她扣下了,不过之前她没有多翻,决定离开那晚忽然想到了,又找了出来。

里面都是时年从现代带来的东西,压缩饼干、速食罐头,极少的一些小零食,还有各种野外露营的工具。

这是她远离十四年的现代文明,看着它们,她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她熟悉的地方。

四爷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道:“挺新鲜的。是膳房新制的?”

“不是。”谷雨微说,“膳房不会做这个。这是我家乡的东西。”

“你家乡?你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吗?京城几时有这样的吃食了?”

年玉成的父亲虽然官至湖广巡抚,常年在外,但年玉成一直养在京城老宅,所以四爷有此一问。

“不是,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我是在湖南长大的。不过不是你知道的那个湖南。”

在四爷疑惑的目光里,她微微一笑,“胤禛,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你是不是经常觉得,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四爷不语,表情却回答了她。谷雨微道:“你是皇子,从生下来就注定是天潢贵胄、人上之人,我却只是你门下奴才家的女儿。我入得王府、得你宠爱,应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才对,就像王府里别的女人那样。可我却桀骜不驯、善妒狂妄,不仅不愿意听福晋的管束,有时候连你也敢对着干。你是不是经常会想,我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

“我没有认为你狂妄。”四爷道。

“你不用解释。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我这些年的所作为所在这大清朝看来是什么样的。但你相信吗?我已经努力去克制了。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

眼睛有微微的热意涌上,她道:“我说,不能接受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说,希望我的爱人对我忠诚、与我平等,是因为在我出生、长大的那个地方,这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要求。”

她的话很奇怪,他不由道:“你出生的地方?”

“是,我出生的地方。不是这里。不是京城。而是,更远的地方。更远的……时间。

“还记得吗?我刚进王府的时候,你叫我玉成。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不怎么样,你没有多喜欢我,我也不怎么在意你。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也越走越近。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你本想给我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但我不想。我说,不想在这样的日子看到那些那些不喜欢的人,就想和你两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一个生日。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撇开王府里的人,偷溜出去逛了一晚上的街,去了我最喜欢的那家酒楼吃东西,最后还看了烟花。

“在烟花下,我对你说,以后不要叫我玉成,叫我雨微。

“我说,那是我的小名。但其实不是的。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也不姓年。我姓谷。

“不是年玉成,也不是年雨微。而是谷雨微。

“胤禛,我叫谷雨微。”

四爷前面听她提及往事还唇畔含笑,到后面眉头越皱越紧,“你什么意思?你说你不是年玉成,是谷雨微?难不成,你父兄送了一个假的年家人给我?”

但这不可能,就像刚才说的,年家大姑娘从小在京城长大,如果是假的早就被发现了。

况且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呢?且不说他当初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年家进一步拉近关系,这女儿只要名义上是他家的人就够了,单说他和她现在,哪里还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只知道让他钟情、与他相伴十二年的人,是她。

谷雨微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是我没有说清楚。应该说,这具身体是年玉成,但里面的灵魂,是谷雨微。来自三百年后。”

四爷神色遽变。

“胤禛,你读圣贤书,肯定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子在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以后,不知道是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我有时候也这样,不知道是我变成了年玉成,还是年玉成变成了我。但我唯一确定的是,我原本并不是她。

“我来自三百年后,湖南一个很小的城市,我在那里出生、长大,然后到北京念书,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可没等我等到那天,先出了一场意外,当我再醒过来,就已经变成了三百年前的年玉成。那年,她十三岁。”

手掌下是一声声有力的心跳,昭示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耳畔却充斥着让他匪夷所思的话语。

他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什么灵魂,什么庄周梦蝶,什么三百年后!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盯着她半晌,忽然抓紧她的手,道:“你病了。一定是最近宫里太乱,有邪祟冲撞到你了。我这就命人请太医!”

他想带她回殿内,她却不肯,“我没病!你不信是吗?好,我证明给你看……”

像一阵风刮过,又或是一脚踩空,四爷只觉周遭景物猛地变幻。

依然是黑夜,但养心殿不见了,宫墙不见了,一簇又一簇如星火般耀眼的宫灯也不见了。

他跌入一个黑暗而虚无的空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茫。

只有脚下是平滑如镜的黑色水面,两根细如琴弦的亮光在里面纠缠、震颤。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浑身僵硬,瞪着前方半晌猛地反应过来。

无论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但雨微刚才和他在一起,那她现在呢?也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