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3页)

“你现在跑出来了,不要再想过去。”冯依依劝了句。

“娘子不懂,”李贞娘屈起手指,拭掉眼泪,“我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长长叹息一声,李贞娘声音中全是凄苦:“关大哥救我那日,是我受不了逃走,结果被追上抓到。”

听了李贞娘的话,冯依依大体也知道了事情。

李贞娘应该是从哪家权贵跑出来,被抓住。后面碰上关语堂,知道回去必死无疑,李贞娘只能紧紧抓住关语堂这棵救命稻草。

只是说了如此多,冯依依也猜出了李贞娘的心思,人是想跟着她和关语堂回家,确切说是想跟着关语堂。

“你先坐。”冯依依指指凳子。

李贞娘摇头,腮颊上两行泪痕:“娘子,你别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我们根本不同路。”冯依依再次清楚说出。

她不可能带上李贞娘回辛城。本来自己同父亲就是躲避仇家,想要安稳度日。

这李贞娘跟着,总是个隐患。和京城权贵牵扯着联系,谁敢保证不会将人引到辛城?

本来人是关语堂所救,冯依依不好插进去说些什么。但是李贞娘要跟去辛城,断断不可能。

“娘子,留下贞娘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李贞娘脸皱成一团,眼泪哗哗流淌。

双膝一弯,噗通跪去地上。

冯依依往旁边一闪,眼中没有犹疑:“贞娘,你再想想,哪里有亲戚可以投靠?我们不会带上你。”

李贞娘垂首跪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到,安静的也不说话。

“当初官府给了你安置银子,你可以带上。”冯依依又道,话说到这份上,谁也能听懂,“到时候我们也给你添置些,你以后好好生活。”

说完,冯依依不再留下,自己出了房间。

冯依依知道关语堂心眼儿实诚,对着李贞娘是说不出狠话的。只是这人一定不能带上,说到底,李贞娘的底细,无人知道。

晚上,冯依依给关语堂送饭,将白日与李贞娘的话如实告知。

“小妹说得是,她与京城有牵扯,的确不宜跟着咱们。”关语堂赞同冯依依决定,毕竟他救了李贞娘,但是并没有照顾李贞娘的责任。

其实,船上这两三日,冯依依也看得明白。

李贞娘总会有意无意靠近关语堂,然后小声问话,得到回应就开心地笑。

身为女子,冯依依自然能感觉到。不过李贞娘的真实底细谁都不知道,不管人真好假好,谨慎总是没错的。

京城关语堂的那场劫难,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有些事莽着上前,指不定会头破血流。

后面,李贞娘再也没提过留下来,还是一副安静。

闲着就帮船上的伙计们送饭,洗衣。

终于在经过三个码头的时候,李贞娘下了船,说是去投靠一位表姑。

关语堂给人包了一包袱东西,临别叮嘱了几句小心。

李贞娘不说话,站在船边,双眼泪水汪汪,一张嘴儿抿得紧紧地。

还有不久就会回到辛城,冯依依心情越发轻松。

一趟京城之行,并非一无所获。除却同娄诏的了断,还有就是清月观道长的头疾药。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一点点收获都会觉得开心。

京城。

“南下?”林昊焱单臂摁在案面上,盯着垂首书写的娄诏,“皇上真信了永王那帮人的话,罚你去监督运河南扩?”

娄诏手一提,纸上字留下一笔凌厉笔锋:“本官不在之时,一并公务就由林世子代劳。”

“不是,”林昊焱一听急了,俊脸上眉头一挑,“我才刚上任,你就把所有撂下给我,自己南下?”

“为国操劳,世子不应有怨言。”娄诏捏起纸张,嘴里轻吹上面墨迹。

林昊焱拍拍自己肩膀,苦着脸道:“娄大人,本世子身型单薄,禁不住那群虎狼的撕咬,饶命啊!”

娄诏抬眼淡淡一扫,丝毫不为所动:“撕咬你,总比撕咬本官好。”

“无良!”林昊焱摇头叹气,“我当初怎么就昏头,非要跟上你。”

“你眼神不好,怪谁?”娄诏垂下眼帘,一本册子扔到林昊焱手边,“你要做什么,上面有,自己回去看。”

林昊焱一阵诧异,狐疑捡起那书册,随意翻了几页:“娄大人如此体恤下属,不太像你。”

娄诏也不否认,身子往后倚去,整个人靠上太师椅:“上次看的那副画,画师应当了得。”

“娄大人好眼力,”林昊焱不客气的收起书册,“不过人已经过世。家中有几件画作,有兴趣,大人可以过去国公府鉴赏。”

娄诏小臂搭在椅扶手上,指尖轻捻:“你家小姑姑后来怎么了?”

“很久了,那是我才丁点大。”林昊焱收起嬉皮笑脸,眼中多了份沉重,“好像小姑姑当初身体不好,送出京城修养,后来还是没熬过去。”

娄诏静静听着林昊焱说着林家事,照这样说,林菀书是早早就没了,不该是冯依依的母亲。

他记得,冯依依的娘是在她七八岁时病故。可有一点就很巧,冯依依的娘,名字就叫林菀娘。

这边,林昊焱没发现娄诏神情的异样,兀自说着:“祖父在时,没人敢提小姑姑。就是这几年,老太君是越发思念,将那画像宝贝的收着。”

“是在祖宅那边修养?”娄诏问了声。

“好像不是,”林昊焱摇头,“人没了之后,家里就没再提起。”

娄诏心中思忖,眸光沉下:“看得出老太君很思念,将那副画如此珍惜。”

“小姑姑是老太君唯一的女儿,怎么能不疼?”林昊焱笑笑,“有一回,我就听见老太君同祖父争吵,说什么认回小姑姑的孩子?小姑姑未嫁人,大抵是我听岔了。”

娄诏没再问,捞起一本书看。

“你对我家事如此感兴趣,是想通了?”林昊焱一扫脸上阴郁,笑着问。

娄诏语气淡淡,眼皮不抬:“公务繁忙,世子请便。”

林昊焱笑容僵在脸上,书册敲着掌心:“成,下官告退。”

书房静了,娄诏放下书,起身到角落的箱子前。

手指捏住扣紧的铜锁,一把钥匙打开。箱盖掀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卷卷画轴。

娄诏捡起其中一卷,手下摩挲两下:“辛城,其实并不远。”

还未到五月,京城已经进入夏日,日光炎热。

一艘大大的官船驶离军营的渡头,沿着运河往南。

高高桅杆顶端,悬着一面墨青色旌旗,上头一个大大的红色“娄”字。

晏帝下旨,运河造福百姓,沿岸商贸发达,民生富庶,故御批运河南扩,潜中书侍郎娄诏,前去监察督办。

官船稳稳前进,娄诏立于船头,身子挺拔,衣袍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