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正文完。(第2/3页)

在庐舍内合衣打了一个时辰的盹儿,将到五更的时候,忽然听见福宁殿内哭声大作,他心下一惊,忙传令黄门给陈国公报信,自己匆匆赶进了殿内。

殿里宫人已经跪了一地,皇后趴在床沿号啕大哭。外面太后跌跌撞撞赶来,见官家直挺挺躺在那里,口中高呼了一声“我的儿”,便瘫软下来,晕厥过去了。

然后又是一片忙乱,官家要小殓,要传太医为太后诊治,好在跟前服侍的人多,待一切有了着落,李臣简退出来与陈国公汇合,拱手道:“大哥,命人鸣丧钟吧。”

对、对,这是首要的事,宣告官家驾崩,接下来新朝廷才好行事。

“当”地一声,禁中的钟被撞响了,这是一个信号,很快便蔓延至南山大小三百座寺庙,顿时声浪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浩浩荡漾出去,把整个迷瞪的上京唤醒了。

檎丹进来替云畔更衣,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须入禁中,前朝起实行了“以日易月”之制,众人每隔七日哭临一次,直到满四十九日,这场大丧才算告终。

姚嬷嬷也来帮着收拾,嘴里还在感慨:“咱们梅娘子成婚也怪坎坷的,正逢着要成亲,官家又驾崩了。就算以日易月,十二日‘小祥’,二十四日‘大祥’,三日后方禫祭除服,这么算下来,又要多等一个多月。”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那么凑巧呢。云畔换上了命妇素服往前院去,略等了会儿便见太夫人等也赶来了,大家都摘了首饰一身寡淡,出门看,这个清晨,上京的街道空前忙碌,车队首尾相连,都是前往禁中的。

那厢拱辰门上已经开始分发丧服了,众命妇一身缟素进入文德殿,灵堂上摆满了蒲团,各自找到各自的位置后,便伏地大声嚎啕起来。

云畔在孕初,身子倒还未沉重,就是人乏累,一连跪上一个时辰,已经有些恍惚了。好在只是上午下午各一场,中晌大家聚在偏殿里喝茶吃些果子,还算轻松。

至于前朝呢,大局已定,陈国公虽然还未登基,但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因此敬夫人几乎众星拱月一般,身边围绕的,全是奉承拍马的人。

云畔这个时候便不去凑热闹了,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和惠存议论议论御厨做的点心很好吃之类的。还是敬夫人摆脱了她们,自己过来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话,云畔道:“阿嫂身子沉重,跪了这么长时候,八成累了吧?”

敬夫人淡淡一笑道:“胎已经坐稳了,没什么妨碍。倒是你,不必跟着跪足两个时辰,中途歇一歇,谁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正说着,敬夫人身边掌事的嬷嬷进来,凑在敬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敬夫人听了,微微颔首命人退下,偏过身去告诉云畔:“前朝宣读诏书了,大行皇帝遗诏让你大哥继位,对平叛的官员也有褒奖。”

云畔闻言,忙起身走到地心,两手加眉,郑重其事叩拜下去。众人一看,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离座跟随她一同叩拜。

敬夫人倒闹得很尴尬,都是素日来往甚多的人,如今向她行这样大礼,着实让人难为。但转念一想,遗诏上确实已经将她一起册封了,自己自今日起就是实打实的皇后,既然此一时彼一时,便也坦然了。

“诸位夫人不必多礼,大行皇帝丧仪期间,一切以丧仪为重。”她抬了抬手道,“快请起吧。”

众人谢恩后站起身来,再望向上首那位贵妇,早前一直觉得她端方矜重,如今再看,才发现原来那是国母风范。

晚间回到家里,鸣珂上来替云畔换衣裳,不知怎么的,胳膊扭动起来竟然又酸又涩咯吱作响,不由嘶地吸了口凉气。

李臣简坐在边上替她揉捏,和声道:“想是今日哭临跪拜,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伤着经络了。”一面和她说起前朝的种种,并没有提及皇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只道,“大行皇帝驾崩,好些人都升了官。那封遗诏是大行皇帝亲拟的,面面俱到罗列了往日得力的官员,大行封赏,官员们念及大行皇帝的好,朝堂上许多人悄悄抹眼泪,弄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如今看来,大行皇帝实在是位仁君,往日种种难免有情非得已之处,既然人都不在了,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云畔嗯了声,转头问他,“对你可有嘉奖?”

李臣简笑了笑,“爵位升了两等,封王了,只是大哥说封号还需再拟,到时候且看吧!”

云畔却是很高兴的,抚掌道:“封王了,那我岂不是成王妃了?”说着便笑弯了眼,“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日呢。”

这就是知足常乐吗?可是李臣简明白,她对身份地位未必当真那么看重,有意这样感慨,是在宽他的怀,因为明明可以更进一层的,她的头衔又岂止是一个王妃。

她是怕他看着山呼万岁的时候感到失落,其实怎么会!自己作的决定,绝不会更改,臣子做了这些年,又何妨继续做下去。

不过一个国家换了掌舵的人,好些事务需要重新整顿,大行皇帝停灵的这段时间,又伴新帝登基,因此李臣简早出晚归,直到大祥除服后,才逐渐松散下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帝国开始重新正常运转,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云畔乘着马车,上舒国公府探望梅芬,梅芬的婚期挪到了四月十二,姐妹两个凑在一起说话,梅芬道:“这回总不会再变了。天爷,成个亲真不容易,也算好事多磨吧。”

云畔说是,笑道:“赵郎子这回抗击铁骑军有功,策勋七转,加封了轻车都尉,如今衔儿比他哥哥还高一等呢,我今日是专程来给表姐道喜的。”

梅芬还是动辄脸红,扭捏着说:“虽立了功,到底也养了一个月的伤。我去瞧他,他装模作样不能自己吃饭,难为我喂了他好一阵子。前日我看见他在路上和人高谈阔论,胳膊轮得生风,到家里来吃饭,立刻又病西施模样,真是不害臊。”

云畔失笑,“他是直爽人,又不懂得撒娇,这个办法没准还是春生教他的呢,大觉受用,就打算一直用下去了。”

两个人谈笑,还如以前在闺中时一样,坐在廊亭底下煎熟水,就着明媚的春光,吃那些稀奇的小食点心。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万物也一里里变得有意思,因为心里没什么挂碍,连风吹来都是软的,像绸缎一样。

梅芬提起侯爵府,笑着说:“如今不能称侯爵府了,姨丈升了开国县公,昨日听说府上在南城订匾额呢。”顿了顿又问,“那个柳氏的罪行判下来了么?拖了好几个月,总该审明白了。”

云畔抿了口熟水道:“刺配①江州牢城了。她是个经不得盘查的人,背后还有伙同两个兄弟犯下的罪行,原本应当处极刑的,正遇上新帝即位,从轻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