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行踪(第2/2页)
两年前,太后长子齐王还在,执掌庆州之事时,曾不只一次与虞疆老教王有过来往,收过许多好处。现在敬王凌熠继承了他兄长的“人脉衣钵”,可惜老教王病危,新圣子赫兰拓即将上位,人走茶凉,他急需要谛寰经来投其所好,以维系与虞疆的联系。
那日的蒙面客不出意外应是与敬王有关,人也只能是当今的绝代宗师。
凌烨先前猜测过苍梧城,甚至是武陵道宗,但是唯独不曾想过,一一核查过行踪后,九州境内最有可能的人,居然会在漓山。
“姬无月一直都是一个谜,无论行踪还是别的什么。他是四年前横空出世的大乘境,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但是漓山断海一线天处的九转剑阵却是他的手笔,实力恐怕并不下于原先的四位。”
“不过这位东君低调至极,很少在漓山现身,也从来不管任何事,人前少有的几次出现全都戴着面具,因此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就连漓山弟子对他们的这位大师兄也是所知甚少。”凌启说道。
“漓山……”皇帝垂着眸子,轻轻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似乎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书房内安静一阵,过了片刻,皇帝忽然问道:“大统领的看法呢?”
凌启心中陡然一凛,皇帝说“看法”,不是问“真相”。
越接近权力的最中心,就越能清晰地明白,真相未必是看法,但只要掌握权柄的人想,看法就可以是真相。
凌启觑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沉默移时,还是先回禀道:“大胤之外有这个实力的其他宗师,影卫还没有查过其中是否有人暗中进关入境,是否与敬王有所往来。所以尚且不能认定帝春台的不速之客就是漓山东君姬无月。”
他顿了顿,谨慎道:“臣私心以为,漓山东君的可能不大。二十多年前,漓山上任掌门叶云岐之死,就是砚溪钟氏的手笔,用的是蛊毒,传自南隰巫族,这点叶见微也清楚。漓山与敬王母族钟氏算是有仇,且漓山一贯避开朝中纷争,更何况是涉及敬王。臣猜测帝春台多半另有其人,漓山东君以及九州境外几位的具体行踪,还需要再查。”
书房里一时静寂。
墙角刻漏滴滴嗒嗒的微小水声在此刻显得清晰起来,凌启数着时间,小半盏茶过后,听到上首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开口道:“且先查着。过段时日,漓山占星阁主穆熙云要来帝都祝寿奉礼,有些事不必很麻烦,直接问也无妨。前车之鉴还在,朕觉得漓山会明白。”
凌启微微松了口气,陛下擅于权术,但并不热衷权术。至少在现在,陛下要的是真相,还不是只凭帝心的看法。
……
今日影首面圣,楚珩便从敬诚殿早下值了小半个时辰。
他回到武英殿,见日头还早,便决定出宫一趟,去漓山书局里找一下那几册写得很好的话本,然后偷偷带进宫。
快走到端门时,恰好碰到凌启从北边宫道上过来。楚珩停下脚步,浅躬为礼向这位大统领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然而,凌启却没有如楚珩料想的一般点头离开,反而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他一阵,随后淡声道:“急着出宫吗,谈谈?”
楚珩心中微沉,顿时想起了上个月十六,他初到御前的那个下午,影首凝在他身上的反常目光。
楚珩当然知道影首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顺从地跟着上了端门旁的阙楼。
此处是皇城的瞭望台,可以将整个帝都尽收眼底。远处夕阳无限好,整座帝城都浸润在余晖柔光里。
如果不是因为仲冬傍晚雪化后的寒风,这里当真是个阅景的好地方。
侍卫已被挥退,此间唯有他们二人。
良久的沉默后,楚珩听见凌启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从风里传来:“你们漓山弟子似乎都很喜欢去鹿水,比如七月十七卯时,你从师门漓山离开,大约卯正时分出了一叶孤城的南城门,在你来帝都之前,先去了趟广陵鹿水,还在那儿小住过几日。”
寒风扑面,楚珩心中一凛,他知道天子影卫会查自己——入武英殿时,查一道,到御前后,再查一道。
他有过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详实程度。
楚珩心念电转,迅速将凌启的话逐字逐句地回顾了一遍。
然而第一句就错了——“你们漓山弟子”。
可整个漓山,常去鹿水的人不多,天子影卫连他出城的时辰都查得清清楚楚,在这上面绝不会出错。如果非要说有鹿水常客,那就只有——
“小住几日还不算什么,有人已经长住在鹿水了,甚至近半年来都未曾离开过那儿。我这话说的没错吧,楚珩?”
楚珩心神紧绷,抬眼看向凌启,面不改色地道:“大统领说的是我大师兄吧?”
凌启不置可否,只回视着楚珩,并不急于回应,像是在等着他将话全部说完。
过了片刻,才淡淡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大师兄一直都在鹿水了?”
楚珩心中陡然一惊,心弦瞬间绷到了极致,他说错话了!
他实在是过于敏感和急切了,天子影卫查的太细,以至于凌启话一出口,他第一时间就想要暗示“楚珩”与“姬无月”是两个人,顺着凌启的意思默认了姬无月一直身在鹿水,好将其身处帝都的楚珩剥离开来。
可不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凌启查的不是他的身份,恰恰就是东君的动向。
以影卫的能力,即便查不出来东君具体在哪,但是姬无月待没待在鹿水还是瞒不过的。
“楚珩”七月底才在鹿水小住过,大师兄在不在那儿,离没离开过,他难道还能不清楚吗?
——明摆着心不诚,有所欺瞒。
底子一漏,这场言语交锋就彻底落了下风,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楚珩定了定心绪,沉声道:“大统领想问我什么,不妨直说。”
凌启的目光里写满审视,过了须臾,才缓缓道:“三个月前,你大师兄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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