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交手(二合一)(第3/4页)

镜雪里瞬间离坐,脚下连错三步朝后退去,裹挟着大乘真气的叶片从她鬓间堪堪擦过,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到地上。

连呼吸声都变轻了,坐落在帝都最繁华街道上的明正武馆,此刻静如死水,落针可闻。

姬无月仍旧坐在原处,终于开口同这位大巫说了第二句话——

“镜雪里,你身为南隰国师,此次来大胤是为国事,中州境内,我不动你。”

他停顿片刻,看着镜雪里的眼睛,意有所指道:“管好你的手,别伸得太长。玉鸾山的一掌之仇我没忘,你最好也是。”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帝都的长街上,银颂坐在镜雪里身边,觑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没什么不愉,几番犹豫后还是小声说道:“师父,您挑事儿怎么还打输了?”

镜雪里闲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悠悠道:“那你行你上啊。”

“……”

镜雪里坐直身子,长舒了口气,说道:“三四年前在玉鸾山那会儿,姬无月还没强大到这个境地,一身少年意气,也没那么沉着。你大师姐当时挑衅不成反被揍,没打过人家,只好叫我这个做师父的上了。不过到底是我疏忽,我们巫星海的那伙人后来可把人家得罪惨了。”

镜雪里语毕沉思片刻,很多人都知道,在安繁城的时候,敬王和敬王妃曾以拜见恩师的名义来见过她。今日姬无月对她说“手别伸得太长”,若是她没猜错,指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诚然她本来就不打算伸手,但是据她所知,漓山一向秉持中立,从不参与大胤的任何朝堂争斗,漓山东君这话说的倒有些意思了。就是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虞疆圣子与敬王之间的联系——那日赫兰拓刺杀大胤太子,也是姬无月路过阻拦的。

镜雪里思及此,微微挑了挑唇角,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银颂道:“对了,我们和姬无月的仇是因为你大师姐才结下的,我今天打架碎了一根玉簪子,回头记得提醒你大师姐赔给我,得是翡翠的,水头要好。”

“……”

银颂:“那人家也没让您今天挑事儿啊……”

镜雪里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道:“我今天同姬无月交手,不过就是正好碰上了,试试他深浅,好衡量一下这仇到底是结还是解。追本溯源,这铃铛又不是我系的,簪子碎了当然得怪你大师姐。”

银颂和镜雪里说理就没赢过,很快放弃了挣扎,问道:“那您试探的结果是解了?”

“顺其自然吧。”

镜雪里推开马车轩窗一角,外面朝晨阳光大盛,铺满整条繁华长街,这位大宗师的脸上并没有输人一招的愠恼,反而轻轻笑了一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

彼时明正武馆内的气氛仍然紧张压抑。

姬无月站起身,转向面色苍白的楚琨,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你方才说,让谁道歉?”

楚琨心口一窒,白着脸踉跄着后退一步,额头上凝出细密的冷汗,他绞着手指低下眼睛,先前说的无比顺畅的一句话,现在却连半个字都发不出声。

他是知道的,他那个病秧子二哥师承漓山,可楚珩不过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罢了。他原以为……以为漓山这样的顶尖师门根本不会理会这种弃子,可是那日东都境主的夫人穆熙云拜访楚家,专程揽走了楚珩的婚事,还特意在父亲母亲面前给楚歆楚琰撑腰。

他当时也在场,心里十分不忿。他楚琨虽然也是庶出,可生母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伯府千金,凭什么要被这几个贱妾之子压上一头?他只比楚琰小上几个月,在钟离家学的时候,却一直被楚琰死死地压着。

他不甘,也不服。

如今自己先回了帝都,刚好碰上了事多的楚珩,这个弃子非但不知道恪守本分,还不知好歹地做错了事,给家里结了不该结的梁子,让他奉茶道个歉怎么了?

楚琨心一横,往日里积攒的怨气翻涌着爆发开来,他忽然抬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让楚珩道歉。”

走廊上霎时静寂。

下一瞬,姬无月抬脚就将他踹出了丈远。

楚琨摔在地上,废力地咳了半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他所有的怨气顿时化为乌有,目光惊恐地看向缓步朝他走来的人。

没人料想到会突然有这样的变故,无形的凛冽威压弥漫在武馆二楼的看台间,没有谁敢上前阻拦,就连钟平侯府的世子楚琛也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楚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论起血缘,这还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他尚且留了手,没有动用内力。

楚琨脸上血色尽失,脊背上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心跳声在四周一片安静中无限放大,声如擂鼓响在他耳畔。

姬无月俯下身,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一字一句缓缓道:“回去告诉侯府,就说是我说的,想让楚珩道歉,可以,只要他徐劭有本事能入境大乘——”

“想要踩在别人头上,不就得这样么,我说的对吗?”姬无月直起身看向脸色同样煞白的徐劭。

嘉勇侯世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那日他对楚珩说过的原话。他蓦然想起来,漓山东君姬无月和楚珩的生母同宗同姓,这两个人本就沾亲带故。

但此刻显然已经晚了,姬无月身形一动,一脚将徐劭踹到楚琨旁边,他目光扫过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钟平侯世子楚琛,看着这几个人漠然道:“再有下一次——”

后面的话东君没说完,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明正武馆今日的比试如常进行,其他人的高昂情绪并没有因为这点插曲而低沉衰退。

徐劭一行人灰溜溜地出了门,漓山东君却在武馆里坐了一上午,偶尔还出言指点了几句,这让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年才俊愈发争强显胜,势要争个高下。

武馆里发生的事在当日午后被原模原样地传回御前。

顾彦时留了个心,那日他在御前提起漓山东君握不住剑,皇帝显然有所意动,于是面圣请安的时候,他便将姬无月和徐劭楚琨等人之间的冲突向皇帝说了一遍。

凌烨凝神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打断顾彦时的话:“等等,你先前说,他们甫一上了二楼,漓山东君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徐劭身上?”

顾彦时一怔,颔首答道:“是,臣起初也不清楚缘由,后来叶书离开口问了陆稷,才知道这桩事的来龙去脉。”

“是么。”凌烨轻轻捻了捻手指,眼底浮现深沉之色。

两个人同时来到帝都,同为楚珩的师兄,同样如此关切,怎么姬无月连徐劭的原话都一清二楚,而叶书离对这件事却一无所知,反倒还要去问陆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