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战事(四)(第2/2页)
凌烨略一点头,屈指轻轻叩了两下书案,不再言语。
……
几日后,昌州,颖海。
千雍境主燕折翡的出现,让这座被蛊疫所困的城池,迎来了新的转机。
不久之后,东都境主叶见微带着一行人也到了颖海,给燕折翡送来了帮手,同行的还有天子影卫首领凌启!
在苏朗的授意下,颖海城内的动向很快就传入了数十里外的东海水军左师大营。
这位暂代水军总提督的姜镝终于坐不住了。
一连两位大乘境前来颖海,这个节骨眼上,为的什么,不做他想。
底下的士兵不明就里,但姜镝一直都清楚颖海的疫情不是普通的病症,先前帝都太医院来了人,他依然能沉得住气,因为他确信这不是太医可以解决的。但是作为武道标杆的漓山,以及叶见微和燕折翡两个大乘境会不会也对蛊道束手无策,姜镝就拿不准了。
更让他心慌的是,今早叶见微和凌启已经一起离开,颖海那边同时也传出了疫情得到缓解的消息。
一直以来,姜镝率军围困颖海,期间有小打小闹,却无大仗大战。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强攻,时不时的交锋不过是疲兵之策罢了。
颖海北城瘟疫泛滥,颖国公府束手无策,疫情失控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非常之时,颖海就算底蕴再深厚,也和姜镝消耗不起。姜镝原本只需要等一个瘟疫在城内彻底爆发的时机,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攻下这座城池。
但是现如今变故已生,不能再等下去了。前段时日斥候来报,颖国公苏阙已经在赶回的路上,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是夜,东海水军左师全军出动,炮火突袭颖海南城门。
苏朗和一众将军早有准备,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先锋营出,旌旗涌动,这一战注定惨烈。
双方火箭对发,中间几乎寻不出一点停歇的间隙,惨叫声被此起彼伏的炮火掩盖,血汇成溪流从城上流到城下。无论是颖海城上,还是攻城的东海水军左师,入眼全是一片火光漫天,血肉横飞。
从入夜时分一直打到第二日天光微亮,颖海城消耗不小,姜镝亦是损失惨重,只得暂时率部撤退而去。
城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即便敌军撤退,也没人敢彻底松懈下来,连同苏朗在内的一众部将眼皮子也没合一下,重新商议安排城防部署。
彼时,东海水军左师大营。
姜镝等了大半日,终于等到了江锦城暗卫送来的敬王手令。
他当然清楚,一旦颖海让得到喘息的机会,喘不过气的那个就变成他了。但对方有从南山和怀泽调来的军队在,加上地势易守难攻,只凭东海水军左师的兵力,一时半会是拿不下的。
姜镝叫来亲信,将敬王手令与信笺一起递过去:“送去锦都,亲手交给昌州州牧芮何思,告诉他时间紧急,颖国公苏阙不日就到颖海,让昌州驻军务必要快。”
……
姜镝的急迫不是没有原因的,千军易得一帅难求,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话虽然夸张了些,但颖国公苏阙的到来,一定能够动摇眼下的昌州战局。
三军里凡是能够被称为“帅”的,都是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无论威望、经验、能力都不是姜镝一个水军左师提督能够相较的,更何况苏阙本身就出自昌州世家,在东海水军中名声不可谓不响。
五年前,敬王同母的长兄齐王兴兵作乱,就是被颖国公亲手歼灭的。如今时事变迁,一样的举旗谋反,又轮到敬王,对底下跟随的这些乱臣贼子来讲,面对颖国公,内心深处不免会有种“历史重演”的恐慌。
军心动摇,是为大忌。
这一点姜镝明白,敬王当然也不会忽略。
像颖国公苏阙这种角色,用个不那么恰当的词,是把“双刃剑”。他如同一块定心石,人还在路上未到阵前,都能让颖海心有倚仗、士气凝聚。那么有正就必有反,倘若苏阙半道身死,或者亡于敌手,届时军心之涣散慌乱,颖海恐怕就不是苏朗一个年轻公子能够稳得住的了。
就像齐王当年暗杀朔州总督顾崇山,彼时的世子顾彦时可比如今的苏朗在军中要有名望,可那会儿若不是顾彦时的祖父、年逾花甲的老镇国公顾翰重新披挂压阵,朔州铁骑今日的统帅绝不会再姓顾!
如今老国公苏淮正在病中,苏朗只有他自己,如果颖国公苏阙身死,颖海几乎必倒。
敬王军中虽然没有这么一根“定海神针”的帅,但是他有可以斩断定海针的刀!
——苍梧武尊方鸿祯,在大胤南半江山的威名,比苏阙在军中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敬王最坚实的倚仗,也安了云昌宛三州许多跟随敬王谋反之人的心。
这位所向披靡的大乘境,现在正持刀候在昌州边界,等待“定海神针”奉上他的人头。
……
深夜,宁州。
从靖州西北丝路道赶来的颖国公苏阙,在前去接应的天子影卫的护送下,顺利抵达宁昌边界。
暮色四合,他们并没有直接越过边界到距此不足百里外的驿站休息。天子影卫反而引着苏阙绕了路,去往与驿站不同方向的宁州驻军暂驻地。
宁州总督的副将一早便收到过帝都传来的密令,亲自带着两个人到辕门处将颖国公低调迎了进去。
甫一踏进营帐,苏阙迎面就看见长案前站着一个人,眸中含笑,目光正对上自己的视线。
苏阙记得他,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墨,钟离楚氏的子弟,漓山少主叶星珲的师兄。
三月十五,九州四方家主入京述职,帝都皇宫紫宸殿前,苍梧武尊方鸿祯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手试探过这个年轻人,而大乘境前,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苏阙当时便觉得这个叫楚珩的年轻人并不像一直以来他在武英殿里所展现的那样,反而可能,来历非同一般。
果不其然——
“国公。”楚珩微微笑了笑,抬手向苏阙行了个后辈的礼,“在下漓山姬无月,奉陛下旨意特来此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