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律师函(第6/12页)

因此,当陈昕儿骑车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地再赶到医院,在停车场边上锁好自行车,看见宁恕也正好从车子里出来时,她自然而然地面对特意走过来的宁恕赔笑道:“我想你妈妈需要护理,你姐不在,你是男性不大方便……”

宁恕完全是因为早上田景野悍然阻止他与陈昕儿接触而心怀好奇,特意上来接触陈昕儿。他闻言便夸张地表示感谢,再侧面试探:“唉,陈姐可想得真周到。你不是开车来?对了,你来帮忙,你孩子在家可怎么办?”

“我孩子……”陈昕儿脸上立刻变得僵硬,不知如何应对。

宁恕体贴地道:“你孩子难道让财大气粗的简宏成夺走了?然后你这个孩子妈被一脚踢出门?这太过分了吧。陈姐,你心地这么好,自己生活不顺,还关心我们,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自打同学聚会一场闹腾之后,陈昕儿还是第一次听到熟悉的人这么体谅她,她虽然没说话,可眼泪早忍不住了,扭头悄悄擦拭。

宁恕见此便了然。他拿出名片递给陈昕儿,叹道:“没有人可以残忍地剥夺妈妈做妈妈的权利。孩子,尤其是小孩子,怎么可以离开妈妈?都说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些人怎么忍心?我无法想象你现在对孩子的思念,如果可以,让我帮你。”

这一次没有田景野的阻挡,陈昕儿终于收到宁恕的名片,她也将自己的电话写给宁恕。而宁恕的话更是戳中她的心,陈昕儿不禁放声大哭:“可是我完全没办法,我连简宏成的电话都打不通,他们不知把小地瓜藏到哪儿去了,我根本见不到小地瓜。”

宁恕拉陈昕儿躲进树荫里,道:“先别哭,我们解决问题。理论上说,你未婚生子,孩子出生证明上只有妈妈的名字。仅凭这个,你就可以用法律手段讨还儿子。”

陈昕儿看到一丝希望:“我也想过。可是我孩子在香港出生,我得上哪儿打官司?去香港?我也想,可我现在没钱去。即使在这儿打官司,我现在也没钱。”

宁恕满脸同情:“唉,现在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这样吧,属地管辖问题,你可以去咨询一下我的律师。我给律师打个电话,你这就过去。不管如何,先给简宏成发一封律师函,明确警告他,你有法律撑腰。你看,就那幢金色外墙玻璃的大厦,很远,1201室,你去找闵律师。我立刻打电话给闵律师。”

陈昕儿一听,就转身要走,可想了想,又折回来:“咨询要钱吗?我现在一点儿钱都没有。”

宁恕道:“我公司付了他那么多律师费,他帮我一个小忙还是应该的。”

“可是我跟你非亲非故的……”

宁恕温柔地道:“我跟我妈妈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你来帮我,仅这份情谊,即使你去深圳打官司,我也会倾力资助你。”

陈昕儿听得满心激动,忍不住鞠躬了一下,尤其一想到宁恕这么帮忙,她早上却做了耽误他妈妈的事,更是满心愧疚。可是,夺回儿子的希望此刻占据了她全部心灵,她顾不得其他了,一边朝自行车走,一边看金色幕墙大楼,一边大声道:“我晚上来护理你妈妈,谢谢你,我晚上一定过来。”

宁恕不禁一笑,立刻拔腿往急诊楼跑。他牵挂妈妈,当然非常牵挂,但并不耽误他处理其他事情。

但是宁恕在急诊科没找到妈妈,一打听,才知已经开始手术了。他又赶紧跑向手术室。

即使是中午才过,还没到上班时间,可手术室等候区内已经站着、坐着了好多人。等候区内烟雾缭绕,许多人用颤抖的手指夹着香烟。宁恕伸长脖子,在烟雾中寻找田景野,好不容易才看到,原来田景野就站在手术室出口处的显要位置。

田景野也看到宁恕,他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宁恕,一言不发,看得宁恕心里寒意乱窜,几乎不敢开口说话。可宁恕还是得问:“田哥,我妈怎么了?不是说会稍晚才手术吗?”

田景野冷冷地问:“你还有妈?”

宁恕汗流满面:“求你,田哥,请告诉我。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妈。”

田景野不理,一个180度转身,将宁恕搁在身后,但伸手递过来一张账单:“去付费。”

宁恕接了账单问:“我等妈妈出来后再去付费,行吗?我想等着妈妈。”

田景野回头又深深看一眼宁恕,道:“既然大孝子来了,这儿就让给你了。”说完他就退走,将大好的显要位置留给宁恕,自己去稍远处的空椅子上落座。

宁恕听得羞愧万分,可无法辩驳,所有的要害目前都掌握在田景野手里呢。他赶紧占据刚才田景野站的地方,这个地方,即使是时刻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护工脸上的雀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病人的脸。田景野真能选位置,也真能霸占位置。站在这个位置,宁恕真心体会到什么叫坐立不安,两只脚似乎不能同时站定,必得有一只脚活动才行,而固定做支撑的那只脚则是一会儿就疲惫不堪,必须换一只脚才行。而时间,更是仿佛凝滞了一般,宁恕等啊等啊,等不到头。

田景野却是一落座就电话汇报宁宥:“宁恕到了。”

宁宥道:“你去忙吧,田景野,让宁恕看着好了。”

“不放心他,万一他以为手术会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处理工作,又正好有要紧电话来找,他又离开一段时间,你妈妈怎么办?等你来再说。”

宁宥只能摇头。

郝家父母吃完中饭,郝父洗碗,郝母擦着桌子道:“我看还是去我妹妹家住几天吧。宁信其有。”

郝父道:“你又来了,什么叫宁信其有?你还信不过宁宥,以为她恐吓我们?”

郝母怒道:“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我没信不过宁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咳,我们要相信那家人找得到我家地址。青林刚毕业时,留的地址都是我们家地址呢。”

郝父好脾气地道:“你怎么一说就生气呢?我看还是在附近找家商务宾馆住几天,躲过风头,等那家冷静下来就行。我都没脸去住亲戚家,人家万一问起来,我们怎么说?一辈子的老脸都没了。你开始收拾吧,就当去宾馆避暑。”

郝母也是一怒即罢,点头承认老头子说得在理。但她使点儿小性子,偏不肯去收拾,而是将抹布放到老头子手边,道:“我还是去对门杨教授家说一声,请他们帮忙留心最近有什么可疑人物来敲我家门。”

郝父道:“别去啦,他们家中饭向来比我们早,可能这会儿正午睡呢。我们也得想想该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回头住下了,再跟他们在电话里说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