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穷途末路(第11/12页)

宁宥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宁恕,心想:疯了。

宁恕的鼻血不知什么时候自然止住了,而简宏成带着人也赶到了。一直垂泪靠着门背,挡住宁恕发疯的宁宥一见简宏成出现在门外,就扶着摔痛的腰闪出门去,将门带上,站在外面告诉简宏成:“本来我先出去吃饭,宁恕守着妈妈,想不到他睡着了……”

不仅简宏成,旁边围观的人都大惊。

宁宥含泪继续道:“护士和值班医生都很尽心尽责地第一时间赶到,陆副院长正好很负责地特意饭后过来探望,正好主导抢救,但没抢救过来。刚才宁恕很狰狞地追着护士要说法,我看他会失控。你们干脆进去,就让两个人架住他,你帮我办理所有手续,全程不让他插手。”

简宏成道:“他会气疯。”

宁宥淡淡地道:“他已经疯了,我只能做到让他尽量不伤害无辜。”

简宏成看着宁宥问:“你哪儿受伤了?”

“刚阻挡宁恕,让他摔床背上撞的。他本来横冲直撞,还想追出去,但看我被他伤了,又死守住大门,才没好意思再对我使蛮力。等这边处理完去拍个X光。你动手吧。”

宁宥说完,闪开,无力地靠在门边墙上,放简宏成率人冲进去一举拿下宁恕,她才扶腰跟进去,拿出一团丝巾精准地塞进刚反应过来、准备破口大骂的宁恕嘴里。宁恕直气得两眼喷血,杀人一样地盯着宁宥。宁宥当没看见,与简宏成一起来到护士站,将手续一一办完。

即使是最好的医院,到了深夜,也是夜深人静。一行人从医院大楼里出来,司机将车子开到简宏成面前。宁宥特意又走到宁恕面前,面对气得已经狂乱的宁恕,静静站了会儿,厌恶地看了会儿,扭头钻进简宏成的车子。简宏成钻进车子前,吩咐抓住宁恕的两个壮汉,等他们的车子走不见后,再放宁恕。然后车子尾灯一亮,宁宥抛下宁恕走了。

反而还是简宏成一直扭头,通过后窗看着宁恕的动静。直到看不见了,才对宁宥道:“我们是找个地方说话,还是去田景野那儿接上灰灰,或者直接送你去宾馆?”

一直低头垂泪的宁宥毫不含糊地道:“我得跟你谈谈。但你得坐到前面去。”

简宏成大惑不解:“哦,要不我们去找个僻静的茶室,或者什么的……”

宁宥扭扭捏捏地道:“可我还没跟你熟悉到在你面前涕泗交流的地步。”

简宏成更是大惑不解:“我们还不够熟悉?且不说我们认识了二十年,现在你只要说上半句,我就能知道你下半句是什么。”可简宏成话是这么说,还是打开车门,走到前面,让司机自个儿回家,他来驾车。因为他想到他撞见的宁宥每次大哭,不是拿纸巾遮住全部的脸,就是抱成一团,脸塞在“人球”里,不让人看见。他想宁宥肯定更不愿让司机看到。

宁宥真的松了口气,可以扎实地靠着椅背坐下,躲在黑暗中哭泣:“我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但我确信宁恕肯定会闹事。我告诉你我爸闹事前的种种反常,其他……我只能都交给你去判断和处理了。我现在真的完全不知做什么才好。”

简宏成将车停到路边咪表位,道:“别对自己要求太严,即使你脑袋空白,完全凭本能在做事,也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宁宥却问:“我对你讲我爸,还试图让你解读他的心理以用到宁恕身上去,会不会对你太无耻?”

简宏成道:“你再龟毛,我就不耐烦了。你什么顾忌都丢掉,我最舒服。”

“嗯。”可宁宥哭得更厉害了,她倒是想克制来着,可在简宏成面前克制不了。单独面对简宏成,她反而软弱得不堪一击,也不想动脑筋了,索性放开了哭。

简宏成完全无措,刚才还流着泪,果断利落地处理后事的宁宥跑哪儿去了?他想回后座去,可被喝止,他只好扭头看着。

简宏成带来的壮汉很是恪尽职守,等简宏成的车子走远不见后,还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将宁恕放开,干脆地走了,一句威胁什么的都没有。

宁恕身上一下失去两股外力,一时立足不稳,一个人摇来晃去地在空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下来,才伸手取出塞在嘴里的丝巾,一把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终于又获得自由的宁恕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他现在去哪儿?他转身看看背后的住院大楼,又看看前面的路,他该去哪儿?他还有家可去吗?刚才还浑身都是恨意的宁恕顿时悲从中来,站在原地流泪不止。泪眼中,他又看到宁宥冷酷地用一团丝巾塞住他的嘴,他当时的心痛有谁知道?现在的心痛又有谁知道?宁恕忍不住拿出手机,可翻了半天,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他烦躁地又将通信录从上到下滚了一遍,终于心一横,按在程可欣那儿,把电话打了出去。

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多次尝试后,宁恕终于明白过来,程可欣将他拉黑了。

宁恕默默地将手机收回,眼泪已经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熊熊烈火。

但是,眼下回哪儿?

宁恕坐上车子,呆呆地想了半天,才凌晨一点。他的车子驰向机场。

简宏成听完宁宥说的那个二十多年前的早晨,想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他小心地问:“你爸就为这点小事?”

“水滴石穿。”

简宏成想了会儿,道:“对了,正好我爸让你爸下岗,相对生死而言也是稻草一样的小事,可正好成为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宁恕……宁恕还有没有其他说得来的亲朋好友?”

宁宥道:“亲人?没了。我听他说起朋友,一般分有用、没用两种,像三年前说到田景野坐牢,他先说田景野废了,没用了,但又说可以逢低吸纳,正好可以用小恩小惠让田景野出来后卖命。我估计他今天找不到可以对着痛哭的朋友。”

简宏成心中对宁恕大大地不以为然,但还是得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去:“你意思是宁恕的精神会被你妈的去世压垮……我看不会。你爸是感觉前路都被堵死了,生无可恋了,可宁恕心里还有很多目标。”

“嗯,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心,不会出事的。说来你还嘴硬,不肯承认,你到底还是他半个妈,依然关心他。”

“我担心的是今天我叫你过来帮我,明天他正好把怒气集中发泄到你身上好吗?他肯定是这么想的——妈妈今天去世,原因当然不在他,追根溯源,原因在二十几年前那场事,所以罪魁祸首是简家。医生那儿他今天闹一闹,差不多了,这事过去了,回头所有的账还是都算在简家身上。正好……唉,我今天是脑子糊涂了,不该叫你来医院,这下害你成为简家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