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第2/2页)

“还是个孩子。”

吕不韦深深吸了口气:“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告诉我,当真自愿?”

话至此处,少女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她今日不成事,不止得罪了阳泉君,还是大大地得罪了吕不韦。

如果不给个交代,君上会怪罪下来,相国同样会耿耿于怀,夹在其中,她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少女眨了眨眼,打滚的泪珠终于落下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双手,匍匐于地面,对吕不韦行了一个极大的跪拜礼。

“回相国。”

少女哽咽道:“非为自愿,实乃君上挟持我家人,要我不得不这么做!”

吕不韦看也不看她:“你抬起头来。”

少女起身:“君上还说,太傅不愿相国身旁有别的女人,只要我进了相国府,就是碍了太傅的眼,就能挑拨太傅与相国的关系。这样,纵然我死了,于君上也是有功,他会善待我的家人。相国,请相国救我家人!”

这还差不多。

憋着火归憋着火,但阳泉君也是给了吕不韦一个破绽。

并非阳泉君轻敌,而是外人根本不明白,也不会理解他和维桢具体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旁人看来,夫妇二人多年无子,又有乱七八糟的传闻在外,肯定是有问题。借着这个问题,阳泉君若是得手,既是讨好了吕不韦,又是离间了吕不韦与赵维桢的关系。

一箭双雕,有何不可?

是个机会。

吕不韦在心思电转,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行。”

他收回心神,瞥向地上的少女:“你听我指使,我保你家人无恙。”

少女闻言大喜。

她立刻起身,激动地上前:“妾愿随相国左右!”

吕不韦:“……”

合着你也没明白啊!

他不着痕迹退了半步:“别过来。”

少女立刻停下:“是。”

吕不韦:“今日之事,回去你就同阳泉君说我醉的不省人事,没成。但我对你很是优待,还有机会。”

不是都觉得他不行么,那就这么想吧。吕不韦不惮于利用任何机会去反制于人,他若是在乎名声、眼光,根本不会走到今天。

“那……”

少女踯躅片刻:“之后呢?”

吕不韦:“你那荷包,只给了这方子药?”

少女咬紧牙关,沉默许久,最终豁出去开口:“君上还赠与我一方子毒()药,说是入了相国府,听计划行事。”

吕不韦当即冷笑几声。

就知会是如此。

“我会派人寻个机会,把你接出来。”吕不韦说:“你拿着方子,去见太傅。以后一切听太傅的。”

…………

……

几天之后。

就在吕不韦同赵维桢坦白要对付阳泉君的第二天,魏兴一辆神秘的马车离开吕府,又神秘地回府,带回来了一个……

娟秀纤细、我见犹怜,看起来又瘦又弱,好似风一吹都会折了的,呃,小萝莉。

小萝莉有些紧张,但面上还算说了过去,行礼之后,带着几分恐惧把几天前阳泉君府上的前因后果转述给赵维桢。

陈述完毕后,她一副大难临头地姿态低下头,显然是怕赵维桢就引诱吕不韦不成之事责难她。

对此赵维桢心中只有一个感想——

吕不韦被造谣造成了萝莉控,这件事她要负全责。

赵维桢既觉得无比滑稽,又觉得过于嘲讽。

她随口扯出来的药酒方子,就被传成了自家男人不行。进而又觉得不行肯定是她过分彪悍,压得吕不韦在家抬不起头来,失去了尊严。

那该如何找尊严呢?

自然是朝着看起来更好控制、更容易得手的目标下手,树立自己的权威。

啧。

阳泉君这次宴请,自然也请了赵维桢。

但平日赵维桢要上课,哪里有功夫去赴这种没价值的宴会?她想都没想就推脱了,如今看来,怕不是专门挑着上课的日子设宴呢。

打起别人家后宅的算盘,手段可谓卑劣。但这个年代的人也没什么节操可言,说出去也不算什么。

而吕不韦呢,比阳泉君还卑劣,他都不介意别人造谣,还能把传出来的谣言利用起来。

天底下也就他一个人能办得到。

赵维桢心服口服。

至于面前这个孩子……

“你叫什么?”赵维桢问。

“回太傅。”小萝莉轻声回答:“贱名卷耳。”

《诗经》有云: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卷耳就是一种白色的小花。以野生植物为名,这小萝莉连姓都没有,估计是阳泉君不知道从哪儿特地淘换来的奴隶。

“多大了?”

“今年十四。”

还没及笄呢。赵维桢哭笑不得:怪不得吕不韦要把她塞到自己面前,怪不得他非得要找阳泉君的麻烦。

现成的把柄落在吕不韦手中了,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放现代,相当于一个心智正常颇有节操的有妇之夫,在酒局上同事送了他一个未成年。

吓都吓死了好吧!

虽说这个时代不犯法,但用脚想吕不韦也不会对小萝莉感兴趣的。

送到赵维桢面前,四舍五入相当于吕不韦自证清白了:我没有,我不是,真没对不起你,你自己看着办。

她侧头想了想:“吕不韦还对你说了什么?”

卷耳谨慎地观察着赵维桢。

小姑娘本以为,就算太傅愿意用她,也得大发雷霆,罚自己一通——毕竟外面都说,太傅心怀天下、又有大才,还得先昭王赏识,有诫剑在身。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拥有雷霆手段,是个凶巴巴的人呢?

可如今看来,太傅一点也不凶。

她都没生气,端庄的面孔中还带着几分耐心,询问自己时,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太傅不生气,卷耳稍稍大胆了一些。

“相国说,要我把药方交给你。”卷耳从袖子里抽出来一纸帛书,交给魏兴。

魏兴接来一看,猛然变了脸色。

他凝重地把帛纸递给赵维桢,压低声音:“夫人,这是毒()药。”

赵维桢:“……”

她又不懂医术,但魏兴这么说,八成是没跑了。赵维桢接过药方迅速扫了一眼,而后立刻问道:“方子是谁给你的?”

卷耳:“是阳泉君给我,要我背下来,日后若是进了相国府,听吩咐使用。”

赵维桢不禁挑眉。

她略一思忖,随即就明白了吕不韦打得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