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七(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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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每日用过晚饭后,吕不韦与赵维桢都要陪陪德音与文茵,今天也不例外。

吕不韦一面把自己的笔洗拿给德音和文茵玩,一面回想起宫中场景,啼笑皆非。

“与太后相识多年。”他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么多有条理的话语。”

双胞胎坐在一起,一个靠着吕不韦,一个趴在他大腿上,四只小手抓着笔洗边沿,无比金贵且沉重的物事在两个姑娘手中砸的咣咣响。

“别她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赵维桢见吕不韦连昂贵笔洗都交给双胞胎,不满道:“娇惯坏了怎么办?”

吕不韦满不在乎道:“我吕不韦的女儿,纵然是娇惯坏了,还能养不起不成?”

赵维桢:“……”

见赵维桢变了脸色,吕不韦话锋一转:“——但不能如此无法无天。”

说完他怎么把笔洗塞给双胞胎的,又怎么拿了回去。

文茵不满道:“我要那个!”

德音:“啊……”

吕不韦把拨浪鼓拿了出来。

最喜欢拨浪鼓的双胞胎马上偃旗息鼓,一人拿着一个玩具,同样晃得咣咣作响。

“给赵姬找点事做。”

赵维桢早就见怪不怪:“她在宫中无事,生活里也没主心骨,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而且,造纸印刷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没考虑说造纸,是因为纸张的原料多为树皮、稻草等纤维。而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即使是树皮,也是能吃下去救人命的东西。

如今秦国的农作物产粮迅速提升,不再有粮食短缺的问题,造纸的原料也就不会成为阻碍。

再者就是需求问题。

在贵族阶级的奴隶制度下,是不需要知识大规模传播的。

文字与科学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才能保证奴隶始终是奴隶,不具有翻身做主人的条件。

但如今嬴政已经即位,这奴隶制社会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

未来改革该如何面对利益被触犯的贵族呢?赵维桢还没想好,她目前只能是做好任何能做的准备。

想不到如何对付贵族阶级,就提拔其他阶级上来与之相对。

造纸术与印刷术能降低知识传播的成本,能从思想文化层面上打破贵族阶级的垄断。

赵维桢确实想做思想推广。

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之后具体如何实施……她得好好想想。

“事过境迁。”

吕不韦一声感叹:“昔年仓皇无知的妇人,今日已是太后;过去受人欺凌的质子,当下赵王还得巴结着,要把立了大功的将军拍出来作使者。”

说的当然是李牧。

赵维桢思量片刻:“这是赵王信任李牧。”

吕不韦:“但他的儿子未必。李牧将军此人……不韦是佩服的。”

“嗯?”

“不韦一介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自诩是做不到将军这般。”吕不韦说:“知其不可为而为,坦坦荡荡,是为君子。”

他开口之时,神情动容,白净面皮上写满了认真。

只是那双眼,偏偏藏到了烛火的阴影里,情绪晦涩,叫人看不分明。

赵维桢揶揄道:“真的佩服?”

吕不韦一本正经道:“真佩服。”

赵维桢似是嘲讽,似是调侃,只是带着笑容,没再回话。

吕不韦反问:“维桢如此出言,是想听我回什么话?”

赵维桢:“实话。”

吕不韦像是被逗乐般扯了扯嘴角。

他转向身后的侍人与乳母:“先带她们去睡吧。”

德音:“啊!”

听到这么说,德音顿时不乐意了。

她本就趴在吕不韦腿上,眼下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德音不走,要阿父阿母陪着睡觉!”

吕不韦:“真不走?”

德音:“不走。”

吕不韦面上的笑意真切了些:“那乳母抱德音走,德音会哭么?”

德音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不止是点头,一张小脸也垮下来,做出随时准备大哭的样子。

吕不韦却是笑吟吟地开口:“你要是哭闹,那我也哭闹。”

德音:?

吕不韦:“阿父个子比你高,声音比你大,哭闹起来,肯定也比你阵势大。到时候看看,阿母是先管你,还是先管我?”

德音:???

两岁大的双胞胎姐姐愣住了!

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德音,第一次听到阿父这么说。

而且,他这话好像还很有道理。

被亲爸的逻辑绕进去的两岁小女孩,甚至都忘记了假哭,瞪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震惊地看着吕不韦。

赵维桢恨不得要笑翻过去。

她把其他玩具塞给双胞胎,趁着这个时机吩咐乳母把孩子抱走。

德音直到临走时还用震撼地表情盯着自己的亲爸不放。

待到双胞胎离开后,室内只剩下夫妇二人了。

“不韦自叹不如。”他突然开口。

“什么?”

“维桢不是说想听实话么?”

说这话的吕不韦,虽坐在蒲团上,却是岔开双腿,一只胳膊撑在膝盖处。

这般豪迈坐姿可谓无礼。

在白日、在外面,就算是把那些恭敬、奉承的门客策士们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以温和有礼出名的秦相,还有这般模样。

“不韦仔细思量,便是哪里都不如李牧将军。”

他开口时,烛火影影绰绰:“不如小将军年轻,不如他身强力壮,更不如他那般生性高洁。不韦自比,出身卑贱、是名小人,不免自惭形秽。”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又增添几分微妙。

“也就是现在我为相国,置喙之言少了许多。”吕不韦的声线很低:“在这之前,多少人都说不韦配不上你。当年维桢在邯郸,理应改嫁呢。”

赵维桢:“……”

好啊,这不是挺在意的吗。

打扮的这么漂亮,做出风度翩翩、满不在乎的模样,赵维桢还真以为他根本不介意呢。

要是不介意,搁这儿阴阳怪气什么啊?

“维桢可曾后悔过?”

吕不韦故作遗憾:“你与我成婚多年来,也是吃过苦头的。”

赵维桢最终是没绷住脸上的笑容。

说实话,她觉得说酸话的吕不韦……还挺可爱的。

就是那股子耿耿于怀还要做出不在乎的样子,看得有趣。这硬生生忍了一整天,终于是忍不住了呢。

赵维桢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她前倾身体,拉近了与之距离。

“这么在乎?”

她说着抬手,抚向男人的脸颊。

手指轻轻摩()挲着吕不韦漂亮的下颌线条,他微微阖眼,睫毛遮住视线:“在乎,在乎得很。维桢这般好,不韦自然心中惶惶。”

赵维桢的唇瓣凑到吕不韦的耳畔:“怕我跟李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