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三 覃向曦(第3/4页)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好像完全觉察不到旁人的情绪变化——又或许不是没有觉察到,只是从未往自己身上想。

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惹恼了雁归秋,自然不会主动避让。

毫无眼色,而且十分以自我为中心。

这并不是什么能够招人喜欢的优点。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被人千般万般宠爱着,才能长成这么不懂事的天真模样。

所有麻烦都有父母在前面挡着,即便做错了什么事,她的父母大概也会无比坚决地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

但除去不太会看人眼色以外,她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她不会仗着家世背景去欺负别人,也不会在撞到人之后蛮横无理地反过来要求受害者道歉。

相反,她所有讨人厌的地方仅限于那些对自我的认知。

就是一个娇柔天真不谙世事有些任性却算不上蛮横的小公主。

若是哪一天一个浪头打下来,她一定只会手足无措地跪在原处哭泣,直至父母或者哪个宠爱着她的人牵着她的手在她面前挡住风雨,才能叫她再一次站起来。

雁归秋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一切的虚荣心与天真怯懦的地方。

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深情地爱着她。

雁归秋曾经真切地嫉妒过覃向曦,藏在心底深处,却从未真正伸手推开她。

她自己所缺失的东西,在覃向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雁归秋本来也不是会对莫须有的罪责耿耿于怀的人,那点嫉妒到最后渐渐减淡成羡慕,随着年纪渐长,里里外外见过的争斗越多,她便越觉得那样的天真难能可贵。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雁归秋喜欢覃向曦,但就连雁归秋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欢覃向曦这个人,还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她身上那份天真单纯,甚至是任性的部分。

或许二者皆有之。

雁归秋也懒得再去分辨。

高中毕业那年,雁父病重住院,雁家乱成一团,年幼时和蔼可亲的叔伯姑婶眨眼间便露出狰狞的獠牙,只因为“利益”二字便闹得不可开交,背后下黑手的事屡见不鲜,连雁归秋这样的学生都没放过,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雁归秋也不得不转身投入进这场无妄之灾里。

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雁归秋坐稳了雁家一把手的位置,再转回头去,到处都是恭维的声音谄媚的笑脸,一声声带着讨好的“雁总”里,也只有覃向曦一如往常。

覃向曦从不掺和自家公司的事务,对于圈子里的争斗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雁归秋的身份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对待雁归秋一如过往。

而这正是雁归秋最想要的。

覃向曦十年如一日的天真,雁归秋只希望她唯一熟悉的东西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所以面对覃向曦时,她总是随叫随到,几乎所有空余的时间精力都花在对方身上。

旁人说她如何喜欢覃向曦,她也从不辩解。

因为当她回头细思,在所有的亲人离世之后,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热爱到想要奉献一生的爱好,唯一称得上重要的,便只有覃向曦一个人。

对于一个无关者这般的在乎,除了“爱情”又能是什么呢?

然而覃向曦有深爱多年的人,怀着同样心思的雁归秋便平白低了一头,退至朋友界限以内还能守护着她,再进一步便叫她惶恐,生怕触碰了覃向曦的底线,连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偶尔江雪鹤做了叫覃向曦伤心的事情,雁归秋再如何恼怒,最多也只是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却从不敢真的对江雪鹤下狠手。

不是因为她过度的理智,只是她清楚覃向曦一颗心全都牵在江雪鹤身上。

若是江雪鹤受到伤害,覃向曦只会比她更加痛苦。

所以雁归秋百般隐忍克制,后来渐渐成为习惯,又或许是年纪渐长,日益成熟,在江雪鹤还不知道的时候,她那些藏于暗处的敌意便逐渐消弭。

雁归秋并不恨江雪鹤,或者不如说她并不在意江雪鹤如何,她眼里只看得到覃向曦一个人。

没有江雪鹤,还有江雪阳,或者还未出现的其他什么人……

雁归秋并不想成为他们的替代品,她所求的从来仅系于覃向曦本身。

然而越在乎,便越不自觉地将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上。

旁人背地里闲话说了一箩筐,对覃向曦是羡慕,对雁归秋是疑惑和嘲讽,说她简直就像是覃向曦身后的一条狗。

比这更难听的话也有不少,雁归秋不与他们计较,不代表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她们也曾冷战过,然而每一次的最后都是雁归秋最先妥协。

当她试着退出覃向曦的生活,总也坚持不了两天。

试图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工作上,也仍然收效甚微。

雁归秋独自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深夜,揉着酸痛的眼睛和手腕,抬头看见高层外的无边月色,只感觉到成倍的空虚与寂寞。

助理下班的时候捂着嘴巴,小声跟电话里的男友约吃饭的时间。

茶水间里员工休息闲话,张口闭口便是“我朋友”、“我妈妈”、“我儿子”……

只有雁归秋,停下来回过头,便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祖父母与父母都早早过世,叔伯老死不相往来,所谓“亲情”早被消磨干净,朋友屈指可数,最能说得上家常话的反倒是跟在身边几年的助理。

但助理对她向来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也不是没有人主动靠近,但雁归秋早已没有信任人的能力,每每看见一张笑脸,便本能地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索求什么。

将短短二十余年人生回顾一通,雁归秋便挫败地发现,她只剩下覃向曦了。

只有覃向曦毫无变化地站在那里。

像一颗钉子,也像是风筝的线,将她牢牢地钉在人世间。

只有覃向曦。

03.

半路的时间,只够她讲到这里。

还剩最后一个红绿灯,过去便是雁归秋住处的小区门口。

江雪鹤将车停在红灯前面。

雁归秋伸手拿过旁边的包,请她一会儿将她放在路边。

这一路上,江雪鹤是更寡言的那一个,然而沉默下来之后,她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恨你?”雁归秋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可能一开始有过吧……不过我还是更恨我自己。”

明知道覃向曦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却没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

哪怕她再强硬几分,强行叫覃向曦搬到她那里去住,怎么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悲剧。

亦或是当初她能把覃家一并看做自己的责任,伸手拉上一把,而不是抱着卑劣的心态——希望覃向曦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主动开口请求她的帮助。